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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烏黑的長髮從我的指尖滑走散落。他披著外衣,背對著我坐在廊檐下,身體微微前傾,手指按在眼睛上。

  「……無慘?」

  我以為他不舒服,有些擔心地湊過去,他似乎並不想讓我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側身用肩膀隔去了我的視線。

  沉默片刻,他漫不經心地開口:「現在是夏天?」

  櫻花從枝頭飄落,我看了一眼庭院,遲疑起來:

  「……不,是春天。」

  短暫的插曲很快被我拋到了腦後,這句話說來可能有些奇怪,但無慘變得有些粘人。

  我守著他吃飯,守著他睡覺,守著他喝下苦澀的湯藥,在他坐在窗邊看書時幫他披上衣服。

  他喜歡讓我幫他梳頭髮,喜歡的具體表現形式就是不拒絕。枕著我的膝頭休息時,他喜歡握著我的手,有時候會無意識地摩挲我的左手指根。

  春末的時候,藥方差不多定下來了,其中有幾味藥材需要我去宮中跑一趟。我清早出門,這樣正午時分就能回到宅邸,取藥的過程還算順利,沒有遭到什麼阻攔。

  我將藥材交給阿夏,前往寢殿,穿過連接兩殿的橋廊時,聽見有人喚我:

  「阿朝。」

  我下意識回過頭,鬼舞辻無慘披著外衣立在廊檐下,烏黑的長髮,殷紅的眸,面色蒼白如鬼魅。

  心頭劇烈一跳,我忽的回過神來,但是晚了,他將我的反應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

  那一瞬間他露出了我無法形容也無法理解的表情,好像看到死人復生,像是死去的自己又活過來了一樣,那神情出現得極其短暫,像冰川下的一道裂縫,火石擦燃時的一簇火花,眨眼就被黑暗而滾燙的憤怒蓋了過去。

  頸側迸出青筋,鬼舞辻無慘將指骨攥得咯咯作響,眼神像要擇人而噬的蛇。

  「……朝、日、子。」

  他語氣陰冷,仿佛要將那個名字在唇齒間咬碎磨爛了吞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記憶融合,朝日子就掉馬了

  朝日子:……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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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平安·六

  我一開始沒有想逃跑。

  倒不如說,大腦空白的瞬間,我什麼都沒想。

  因為對面的人率先露出了野獸般的眼神,因為對面的人伸出了手,想要抓住我,我才會轉身逃跑的。

  身體率先一步察覺到了無慘的意圖,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後退一步轉身跑掉了。

  我穿過掛著青銅吊燈的長廊,侍女的服飾十分礙事,長長的裙擺一直拖到地上,我扔了外衣,像脫殼的蟬那樣,將厚重的外殼一掀,飛快地奔跑起來。

  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渾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頭腦,在耳邊鼓譟不休。

  但這次追著我的不是舉著火把的侍從,黑暗的天空中沒有雪花飄落,我聽到身後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更加狠戾急促。

  那道聲音過於滾燙,被飛濺出來的火星子碰到好像都會立刻燃燒起來,我跑得更快了,繞著長長的、極其筆直又無比曲折的走廊,用盡力氣奔跑,直到遠遠的身後傳來咚的一聲——

  重物落地,驚呼響起,周圍的侍女隨從手忙腳亂地圍上去。

  「……滾開!」

  我慢下腳步。

  那個身影推開周圍的人,踉蹌著想要站起來。

  如果他能撕碎身邊的那些侍女僕役,他估計早就這麼做了。

  但是他不能。他現在甚至連站立都做不到,脆弱的肺部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已經到了極限,像破碎的風箱一樣發出短促的聲音。

  「朝日子。」

  「朝日子!」

  「朝……!!」

  那道聲音像緊繃的線一樣驟然斷開。

  鬼舞辻無慘彎腰劇烈咳嗽起來。

  我發現自己邁不開步子。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吐血都是輕的。他拖著病重的身軀跑了這麼遠,現在還能推開周圍的侍女僕役,嘶聲詛咒他們不要靠近,像受傷的毒蛇一樣,不管是誰湊上去都會被惡狠狠地咬上一口。

  周圍的人似乎被嚇到了,但他們拿鬼舞辻無慘忽如其來的發瘋毫無辦法。

  「回去吧,大人。」他們顫抖著聲音哀求,「您的身體這樣下去真的會受不了的。」

  「……誰允許你們命令我。」無慘的聲音陰寒至極,仿佛會沁出血來,「誰給你們的膽子告訴我該做什麼!」

  尖銳的物體划過木地板,被推開的僕役撞到了屏風,屏風扯倒幾帳,置物架上的東西噼里啪啦砸落下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眼目血紅,胸膛隨著急促的喘息上下起伏,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都給我讓開。」

  那些人和他對峙著,仿佛在小心翼翼地和一頭野獸周旋。

  我聽見自己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鬼舞辻無慘現在就算想要對我這麼樣,他也沒這個力氣了。

  我忽視扎到我身上的視線,彎腰打算將烏髮的青年扶起來,他劇烈地喘息著,我幾乎以為自己加重了他的病情,他似乎撐到了極限,身形一晃,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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