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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章

  「你說, 你要下山?」

  「你這性子, 下山去不怕被整個武林追殺?」

  「師弟想下山,就讓他去看看不就好了,等他玩夠了, 知道山下的世道有多亂, 有多無趣, 自然就會回來了。」

  季子京還記得,他十五歲的時候對師兄們說出這話的時候, 所有師兄都是這般反應。他們都認為他會受不住山下的一切而回來,總有一天會回到山上, 繼續過每日練劍的普通日子。

  唯有師父不同。那時候師父的神情, 季子京一直都記著,他記著那時候師父第一次沒有像往常那般揉他的腦袋,那時候他突然覺得師父已經將他當做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師父將劍慎而又慎的交到他的手上, 旋即搖頭笑嘆道:「你真的想好了?」

  「嗯。」那時候的季子京還是師門中最小的師弟, 對於劍法他知曉很多, 但對於山下那個世界, 他的印象卻只存在於眾人的描述之中。

  但他嚮往, 他想要親身去接觸那些真實的悲喜苦樂。

  年僅十五歲的季子京點頭看著師父的眼睛, 認真道:「我想好了,我要去。」

  「你可能會遇上很多危險, 可能會看到很多你不願見到的東西,會受傷會死……沒有人能夠幫你,你只能自己走下去。」

  「我不怕。」季子京笑著回應師父的話, 自信道,「這是我所選擇的路,縱然是死……我也甘願。」

  ·

  晨光迷亂了視線,生死交錯之際,季子京不知為何竟想到了久遠之前的那一場對話。

  那時候他說不悔,這麼多年來他肩負著整個武林的重擔,的確從未悔過,直至如今。

  他突然之間,自心底深處生出了些許悔意。

  他想到了那個明媚猶如眼前這輪朝陽般的女子,她如今應還在煙州城裡,她的身邊是他們的兒子,他突然開始想,他們如今究竟在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他生平從未怕過,這一刻卻有些怕了,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怕屬於自己的一切,就此自那母子二人的身邊抽離消失,從此以後再不存在。

  刀鋒自眼前晃落的一刻,季子京確實感受到了失落,悠悠飄蕩在心底,一切情緒皆無處安放。

  就要結束了,他想。

  然後他閉上眼,將眼底無盡眷念藏於心底。

  但他所以為的結束卻並沒有到來。

  陽光像是凝結成了細碎的微塵,化作風中的一粒粒光影凍結在眼前,四周的一切動作似乎都變得慢了下來,近在咫尺的刀劍,再無法往前一分,無法刺入他的胸口。季子京所見到的就是這般景象,恍惚之間,他聽見身後一道嬌脆卻利落的聲音道:「這個人你們還殺不了。」

  季子京身形微頓,他感覺到自己額間那道傷口似乎再次崩裂,血珠順著前額滑落臉頰,添了他一身狼狽。他不知已有多久再未見此人,也忘了如今生死關頭的處境,再逢之際,他所第一件在意的事情竟然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太過糟糕。

  但身後的女子顯然沒有注意到季子京的小心思,她只是拎著武器走進了人群包圍中,走到了季子京的面前,橫劍攔住眾人,瞥了身後的人一眼道:「這個,是我的人。」

  ·

  山莊另一側,地牢。

  這裡原本是把守最為森嚴的地方,但今日守在此處的人卻明顯少了許多。聞音帶著阿哲祁珠等人戰至此處,再往前,經過那黝黑而長的通道,便是關寄雪被關押的所在。然而到了此處,面對著這最後一波的防守,眾人卻又不得不停頓下來,無法再往前一步。

  眼前所剩不過寥寥數人,只要殺了他們,就能夠闖入地牢當中救出關寄雪,但這區區數人,卻比之方才那數百人還要棘手許多。

  因為他們手中的刀,正落在一個人的脖頸上,而那個人,正是原本應當在煙州等待著聞音的謝容宣。

  聞音緊握著手裡的刀,盯著不遠處的謝容宣,雙眸低沉一語不發,心中卻早已千迴百轉。

  這群人是衝著她來的,但她卻沒料到,這件事情會將謝容宣也牽連其中。

  如今相隔數月不見的人就在眼前,聞音卻難有重逢的喜悅,所有人都在看著聞音,等待著她的決定。

  謝容宣看起來並未受到太多折磨,他衣衫有些髒亂,似乎是已被囚禁了幾日,所幸衣袍上不見鮮血,身上也沒有傷痕,看來這群人不過只將他當做威脅聞音的籌碼,倒是並沒有指望從他的口中逼問出什麼。

  謝容宣身形被縛,想要靠近聞音,卻被幾名兵士所拉扯,連動一步也難。

  聞音擔憂地盯著橫在謝容宣脖頸上的劍,生怕他們不小心傷了謝容宣,她只得緊咬下唇,好似被刀劍橫在脖子上的是她一般,僵硬著不敢動彈。

  守在牢獄外的幾人看出了聞音目中明顯的擔憂與忌憚,知曉這次是賭對了,於是乾脆將謝容宣又往外推了推,長刀晃眼,映照著牆上的火光,幾人大聲道:「你們若再往前一步,我們就殺了他。」

  聞音一顆心像是被沉在山川谷底,深陷入沼澤之中,她凝目望著謝容宣,從來都明白而果斷的人,這次卻難以立即做出決定。

  她知道,錯失了這一次的機會,想要再救下關寄雪,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季子京一死,很快便會輪到關寄雪,而他們如今退走,便誰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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