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場轟轟烈烈的掙扎,與那銀鈴的主人從相識到相知相愛再到分離,似乎都成了一場華麗的夢,夢裡有著幾度花開。

  無涯淺淺的笑了,笑窩凝在她清秀的頰邊,就像年少時一樣。

  山上的霧在這一刻被撥開,一個藍色的身影由遠及近,緩緩的來到了小屋的門前。

  越之霜身著藍色長衫,臉上仍帶著僕僕的風塵,伸手在門上敲了敲,沒過多久便見一臉散漫笑容的無涯開了門,向他道:「去了這麼久,莫不是遇上了哪家的姑娘,於是遲遲不願歸來?」

  越之霜英氣的眉微微上挑,似乎是遲疑了片刻的,他道:「姑娘我沒有遇上,奇聞倒是聽了一樁,你有興趣知道嗎?」

  無涯搖頭:「你該知道我沒有那個興趣。」

  越之霜看著她臉上含著的笑,不由壓低了聲音道:「自從離開了搖光城,離開了搖光,你便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了。」

  無涯唇邊的笑意稍減,越之霜又道:「若我說這樁奇聞便是與你那曾經的未婚夫,大名鼎鼎的搖光城城主搖光有關呢?」

  無涯仍含著笑看著越之霜,雙眼卻藏著一種摸不清的情緒,她的聲音很淺話語很輕:「從他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離開我的那天起,我與他就成為陌路了。」

  「不曾後悔?」越之霜追問到。

  「不曾。」無涯依舊含笑,那笑容與她似乎是融為了一體,她一直在笑,一直。

  越之霜頓了片刻,直視無涯帶著笑意的眸,忽然道:「那麼他走了以後,你可曾想過要挽回。」

  秀美的笑窩凝滯了瞬間,無涯垂首道:「不曾。」

  「你從沒有給過搖光後悔的機會,你從沒有想過,也許只要你開口了,他便不會離開。」越之霜輕嘆一聲。

  無涯像是聽不見他的嘆息,只是靜靜的笑著,好似九年前偷了酒在湖邊獨飲的少女,一抬眼,看見了方出浴的搖光。

  第二天一早,越之霜再來的時候,無涯已經離開了。

  屋內的茶尚有餘溫,越之霜知道她其實早已看清了,自己昨天那些話,只是讓她勇於面對罷了。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一切都已經晚了。

  搖光死了,死了七年了,他的死訊卻是最近幾日才傳出的。

  無涯離開萬雲山後才知道,外面許多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知道搖光死訊的剎那,無涯只覺得身邊的一切都變空了,那些嘈雜的聲音變得遙遠,整個世界一片一片的在眼前剝落。她知道搖光的身份,雖然對外都說他只是城主,但她知道,他是真正守護搖光城的神,他本是不死的。

  那一刻,她才知道,記憶里的搖光,從未走遠。

  她感覺她牽動著嘴角,笑了,那笑容是不是苦澀的她看不見,她只知道手裡的茶很苦,苦到眼淚都掉下了。

  她想說他明明還在的,為什麼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呢?

  他明明就在初遇的湖裡,如盛開的芙蕖般驚心動魄地浮出水面,皮膚的紋理深深的刻在她的腦中,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只有誘人的淺笑,瞬間將她蠱惑。

  他明明曾將她攬在懷裡,聲音醉人:「若有一天你我分離,我定會在這崖邊等你,直到我再也等不了。

  無涯將手中的茶一口飲盡,只覺得那苦澀似乎蔓延到了心裡。

  她起身離開茶樓,晨光里的背影似乎在顫抖。

  無涯來到驚鸞崖的時候,正是夕霞漫天。

  她挑了最大的那塊石頭坐下,正對夕陽,流水一般澄澈的眼睛染上了夕陽的顏色。她沒有動,靜坐了很久,一直到星辰密布。

  從前,有個少女每天都會坐在這裡,身邊擺著一盤糕點,一壺酒。

  從前,有一個男子總會在崖邊作畫寫詩,崖上吹來的風拂起他柔軟的青絲,太陽的光暈模糊了他的輪廓。

  少女來到這裡只為了看那個男子。

  男子來到這裡只為了等那個少女。

  若有一天你我分離,我定會在這崖邊等你,直到我再也等不了。

  無涯終於站起身,向著黑沉沉的夜,在漫天的繁星下,大聲的喊:「搖光,你分明答應過我的,為什麼卻食言了?為什麼不在這裡?為什麼不等我?」

  寂寂的夜裡,她能聽到的只有風聲,只有她比夜更寂然的回聲。

  無涯忍不住想,若是搖光還在,此時必定會倚在那棵最為粗壯的樹下,臉上帶著可惡的悠然與愜意,笑她大驚小怪。

  想到這裡的時候,無涯果然看向了那棵樹,樹下空無一人,只有沉黑的陰影,還有一樹的風聲。

  搖光是真的不在了。

  再也不會有人站在崖邊等她帶著酒和糕點來了。

  再也不會有人為她吹奏那首叫做韶音的曲子。

  再也不會有人用方出浴沾著水的手揉她的發,笑得像一隻慵懶的貓。

  無涯只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好冷,像在冰窖之中一般,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絕望。

  從前搖光離他而去,她怨他,恨他,卻從不曾如此絕望。因為她知道他還活著,只要還活著,便希望著哪一天他會回到她的面前,對她笑,說要守在她身旁身旁一輩子。

  可現在他死了,他便不可能出現在她的面前,對她笑,說要留在她身旁一輩子那樣的話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