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雨夜
第387章 雨夜
時沐笙的手抖了一下。
疼，四肢百骸仿佛被人暴力拆卸再重組似的，清醒的意識流淌進枝梢末節，宛如一隻又一隻長著牙齒的蟲子撕咬著血肉，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讓她動一動，哪怕是睜開眼睛的動作都好。
良久，時沐笙才終於從混沌中醒了過來，等等，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來著？她和陸瑾珩去往C市，中途遇到剎車失靈，與陸瑾珩齊齊的墜落到了懸崖下。
時沐笙輕哼一聲，微弱的光線充斥進她的眼瞼，許久，她才摸清了自己的四周是什麼情況。
寶馬車以底朝天的姿勢摔落，陸瑾珩趴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個人形肉墊。車廂里被彈出來的安全氣囊塞的鼓鼓囊囊的，連累著呼吸都有些堵塞。
「陸……陸瑾珩。」
時沐笙咬著牙喊了一聲陸瑾珩，他卻閉著眼睛，從時沐笙的方向看去，他的眉頭間凝成了一個川字，看起來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時沐笙的身體動了動。
她扣了一下扶手，車門沒有打開。之後又咬著牙揮舞著手臂，亂七八糟的在車廂里摸索著，突然，她在陸瑾珩的腰間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那是一把小刀。
時沐笙不知道小刀什麼樣子，他從陸瑾珩的腰間抽出來，在手中的分量倒是不輕，沉甸甸的。突然，咣當一聲，刀鞘落到了地上，時沐笙的小拇指猝不及防的觸碰到刀鋒，頓時一痛——
這把刀實在太鋒利了，把她的皮肉都削掉了一層，溫熱的鮮血頓時流了出來，時沐笙也帶了十二分的謹慎。幸好，幸好只是劃破了小拇指，沒有傷害其他地方。她小心翼翼的拿著刀，一寸一寸的往車門方向挪動，半晌，才接觸到了那個凹槽，時沐笙把刀用力的往裡面一捅，出乎意料的暢通無阻。像是捅進了軟乎乎的麵團裡面去似的。她又咬著牙用力，刀鋒轉了轉，只聽「咔啪」一聲，整個車門頓時打開了。
時沐笙把刀往前一扔，她咬著牙，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把自己和陸瑾珩的身體拖了出來。
幸好沒有被什麼東西絆住腿，故而兩人很流暢的摔了下來。陸瑾珩宛如夢囈似的輕哼了一聲，隨後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時沐笙把刀塞入刀鞘，檢查著陸瑾珩身上有沒有傷，卻被陸瑾珩一下子抓住了手。
「沐笙。」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突然黑眸微微一縮——
時沐笙神色如常，但是她的腹部處，卻有許多黑紅的液體，雨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她的身上，那黑紅的顏色被衝散，在他們兩個棲身的地面之下，猶如某種讓人心裡發毛的圖騰似的蔓延開來，
陸瑾珩伸手，揩了一些湊到鼻尖聞了聞。
「瑾珩，你怎麼了？」
陸瑾珩的眉頭陡然一跳，鼻尖是厚重的腥氣，這些東西，分明是鮮血！
「沐笙，孩……孩子。」
陸瑾珩嘴裡說著孩子，止不住的喃喃自語，他一把抱住時沐笙，死死的，像是要把她勒進自己的身體裡面似的：「沐笙，我們的孩子……」
時沐笙恍然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卻摸到了一手的黏膩。
她怔怔的，目光中也滿是不可置信：「孩子……沒了嗎？」
陸瑾珩抱著她站起來，他的身體也受了重傷，走路都有些踉蹌，兩人在大雨中依偎同行，仿佛就要這麼踏過遍地狼藉，默不作聲的走下去。
「什麼人！」
走了沒多久，他們的身後陡然亮起了一束燈光，一個穿著明黃色制服的交警站在不遠處，好奇的拿著手電筒往這個方向照來。
陸瑾珩立刻轉頭：「這裡！」
他嘶啞的聲音被雨水沖的七零八落：「這裡有人！我們出了車禍。」
「你們站著別動。」
交警拿著傳呼機，說出了一通話，隔得太遠時沐笙沒有聽清，她失血過多，意識也已經逐漸開始模糊了。只隱約覺得交警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燈光也越來越近，突然，一聲槍響劃破長空，「咚」的一聲響了起來。
那個交警的身體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陸瑾珩黑眸劇烈收縮，立刻把時沐笙放在地上，衝上前去查看。
子彈毫不偏差，順著交警的左胸口，沿著跳動的心臟穿胸而過。交警彌留之際，抓著陸瑾珩的手，哆嗦著自己想要說什麼，但是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猛然一彈，倒在地上不動了。
陸瑾珩立刻站起身。
他目光鋒利的掃視自己的周圍，大雨仍沒心沒肺的嘩啦啦的落下，把陸瑾珩的視線也擾亂了個七七八八。
「咚。」
又是一聲槍響，說時遲那時快，陸瑾珩疾步超前奔去，子彈穿過他的小腿，他連停都沒停，如同一頭敏捷的狼，一下子撲到了草叢中。
遲來的痛覺充斥著他的神經，陸瑾珩咬著牙，雙手用力的拉著前面。
他手中拽著的，赫然是狙擊手的一條腿。
狙擊手為了便於隱蔽，通常都是身形較小的，因此陸瑾珩高大的身體撲上來的時候，他幾乎退無可退。一條腿和一條胳膊呈三角形被陸瑾珩擒制著，他用不了槍，只能用另外一條腿發瘋似的蹬著陸瑾珩的胸部。
一腳又一腳，陸瑾珩喉頭微甜，眼看鮮血就要從嘴裡吐出來，被他拼命咽了下去。
液體冰涼的流過全身，說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陸瑾珩猛然彈跳了一下，青蛙似的徹底把狙擊手摔在了自己的身體下面。而後卸下了他的槍，「砰！」的一下。摔到了他的頭上。
狙擊手被打的頭破血流，但是他卻始終精力勃勃，在陸瑾珩的身體下面掙扎著。陸瑾珩的腹部被他的膝蓋一下一下的彈起攻擊著，終於忍不住，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恍惚之際，有人拿著一把刀，一步一步，仿佛像是走過萬水千山似的，走到了他的身邊，而後寒光閃過，陸瑾珩陡然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噼啪！」
驚雷亮起，時沐笙拿著那把刀，直直的插進了狙擊手的頭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