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病危
第158章 病危
醫生抽回手：「我們會儘快安排手術的，但是病人家屬的情緒切莫激動，另外，如若有萬一，不能把責任怪到醫生頭上……」
時嘉欣拼命點頭：「好，好……我會的！」
手術的時間很漫長，大家都在走廊里等著，盡頭「手術室」三個字突兀而又明亮，像是一扇不知道通往地獄還是人間的大門，幽惶惶的，讓人心悸。
陸夫人和路橋來給時沐笙送飯，關於時慕洵的事情也聽說了。陸橋嘆了口氣，回憶起往昔：「這孩子，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一面，和時廖在一起，明明十幾歲的年紀，卻像個大人一樣，問他為什麼年紀輕輕不讀書，卻說學業已經完成，當時實在震驚，派人查了查，才知道這孩子連續跳級，已經跳到了大學，正是實習的時間……是個聰明的人。」
時沐笙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說時慕洵，這種感覺很奇怪，曾經在自己心裡的一個無惡不作的壞人，突然洗白成了一個好人，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時沐笙倒希望她沒有聽到過那些話，與其繼續恨著時慕洵，也比現在煎熬著好受。
陸夫人：「沐笙，吃點飯吧。」
時沐笙沒有胃口，但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卻不得不吃。如同嚼蠟似的吃了些，她難得好脾氣的問時嘉欣餓不餓，卻換來了對方的一聲冷哼。
言蔚熙頓時怒了：「時沐笙有病啊你，你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了，管她死活做什麼？」
楚然走過來，輕聲詢問：「夫人的粥，熬的很香，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嘗一嘗？」
「自然。」
陸夫人笑了笑，盛起來端給楚然。與此同時，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眾人齊刷刷的轉過頭，就見所有醫生走出來，默默排好隊伍，鞠了一躬。
時沐笙後退一步：「不……不可能……」
楚然手裡的粥突然「咣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醫生：「病人還有一口氣，家屬可以進去探望。他的心臟正在迅速的衰退，若沒有意外的話，還有三天的時間。」
「醫生……求求你，求求你……」
楚然跪下來，淚眼模糊：「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對不起。」
醫生們早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楚然這些人，應該算是比較理智的了，起碼沒有歇斯底里的發瘋。時嘉欣許久沒有說話，突然「啊」的一聲，捂著頭尖叫了起來。
這聲尖叫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只見塌瘋了似的拍打醫生，又踢又吼，如同一隻蒙昧的野獸：「你說了會盡力的，你說了……你騙我，啊！我殺了你！」
保安一起湧上前來，手腳並用的把時嘉欣拖開。時沐笙愣在原地，許久，陸橋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一看他吧，不是說還有三天的時間嗎？」
對啊，還有三天，比起那些手術台都下不來的人，值得慶幸。
時沐笙苦笑，卻挪不動腳步。
言蔚熙拉著她就走了進去。
時慕洵正閉著眼睛，他睡著的樣子很好看，皮膚細膩，眉眼清晰，唇微微抿著，像是一個有青草香氣的少年人。
言蔚熙說：「縱然再不情願，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沐笙，人生無不散之宴席，生死別離也是，你要學會接受，這只是人生給你最平易近人的一課。」
時沐笙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泡在酒中，她昏昏沉沉的點了點頭，隨後平靜的坐到了床頭。
時慕洵的睫毛顫了顫，言蔚熙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時慕洵睜開了眼睛，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時沐笙，唇角蒼白的笑了笑：「沐笙。」
半似喟嘆，半如夢囈，更多的，是化不開的繞指柔腸。
時沐笙忍著淚水，拼命點了點頭。
我在……
時慕洵眨了眨眼，突然俏皮的問道：「你現在還討厭我了嗎？」
僅這一句話，時沐笙就潰不成軍。她眼淚落下，一滴一滴，永無止境似的。淚眼朦朧中，她仿佛看到了許多許多年以前，互相依偎的少年女孩，那時候年紀多好啊，年華多清朗啊，時間猙獰的往前走，豈是物是人非四個字可以輕易概括的？
「不討厭了。不討厭了……」
時沐笙搖頭，像很多年前一樣，同他軟軟的說著話：「我才不會討厭一個死人！」
時慕洵笑容不減，他伸出手，輕輕的捏了下時沐笙的臉頰，仿佛這個動作用了他最大的力氣，單手軟軟的垂下，他長出一口氣：「沐笙，你真的長大了。」
他說：「你不願見我，飛速成長著，當初接管陸氏，你的手段，你的冷漠，實在讓二叔觸目驚心。我知道那非你所願，但是你又是一個性子執拗的人，與我相望成仇，沐笙……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多想靠近你。」
並非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沐笙啊，我對你，實在滿滿的不舍啊！
他以為幸福是安生度日，能夠看著她，知道她過的好不好。但是時沐笙卻不希望過這種將就的生活，所以毫無顧忌，毅然決然的跳了出來。每一種選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兩人越走越遠，但是誰到頭來都會明白，幸福不是如何太平安生，而是他摘下眼鏡，朝她笑的那一瞬間。更是她懵懂無知時奔赴人間，與他相遇的那個丫頭。
「還有三天。」時沐笙擦乾眼淚，抽了抽鼻子：「二叔，你還剩三天可以活。」
時慕洵笑道：「是啊，沐笙，你打算怎麼陪我？」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陪你？」
「二叔同你煽情了這麼些時候。」時慕洵笑容溫柔：「你若是還不感動緊緊的抱著我，可真是鐵石心腸了。」
時沐笙破涕為笑：「你若是平常也這一副樣子，也不至於這麼討人厭！」
時慕洵伸出手：「沐笙，過來。」
時沐笙湊近過去，時慕洵輕輕收緊臂膀，把她環在了懷裡。
一如當初時光晴朗，一如當初少年模樣。
沐笙啊……
還要再說一遍。
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