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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剛剛笑過,就覺得他的目光轉來。
我收斂神色,說:「你想去哪裡?」
他有點走神,「嗯?」
我看著旁邊的幾個世界泡沫,其中有各種不同地方。
又像是我們相遇的地方一樣,光怪陸離的魔法世界。也有其他的、完全不同的科技世界。
我此前總是覺得,他作為「季宵」的時候,所出生的那個世界,實在是過於平庸。而現在,更多的選項,展示在我們面前。
偏偏,他依然很關注那個世界。
一直到黑暗纏繞上他,他也只是用手指勾一勾身上的暗色,像是在拉鉤似的,說:「咱們等一等,好不好?」
他和我商量。
我眼睛輕輕眯起一些,想說「不好」,但往後,想到自己是怎麼莫名其妙被他說服,莫名其妙就帶著他來到這裡,我又陷入新一輪的靜思。
以至於,這一次,是他用手在我面前晃一晃,笑眯眯地對我說:「老公——在想什麼?」
我抬眼看他。
他身後,那個世界泡沫逐漸遠去。
作為「季宵」的時候,他父母早早離去,叔叔、嬸嬸待他不好。往後,他遇到我,接下來的人生都圍繞著我。
到現在,他大約是放下了最後的憂慮,於是完全放下心來,放任那個世界離開。
我看在眼裡,此前的所有問題,也跟著一點點遠去。
也許並不需要在乎。
我心想。
接下來,我們的所有生活,就會像是他所說的那樣。
我們可以去到不同的世界裡,看長在密林高山之上的精靈,看徘徊在午夜中的吸血鬼。可以御劍飛行,也可以駕駛宇宙飛船,探索無垠的星空銀河。
我們總會在一起。
如果覺得厭倦,就回到這條時間的長河裡沉眠。時間沒有盡頭,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也不會有盡頭。
世界可能崩潰,坍塌,可時間的長河川流不息。
他這麼和我講話,說得這樣動人。我怎麼會、怎麼可能不覺得心動。
然而當下,看著他,我卻還要拿喬,說:「你說,我可以不原諒你。」
他笑嘻嘻對我比一個敬禮的手勢,說:「Yes,sir——以後我讓你高興了,你就稍微原諒我一點。可能要很久,不過你總會有徹底原諒我那天。」
我聽著,唇角一點點勾起。
我承認,自己被討好了。
他有說:「不過,我之前被刺了一刀,一定得要抵扣一點。」
我看他。
他原先和我比劃:我「原諒」他的歷程,應該有兩條手臂那麼長。那麼他被刺的那一刀,就應該抵掉一半手臂——因我的目光,因我「無動於衷」,於是他希望抵扣掉的地方慢慢減少。到最後,只剩下一根指頭的長度,可憐兮兮地看我,問我:「真的不可以多了?」
我忍不住笑。
他見我笑,也跟著笑,再來親我。
我們在時間之外接吻,無數世界從我們身邊涌過。
我是無盡的黑暗,他是被我囚禁的光。
黑暗在遊動,在一寸寸攀爬上他的身體。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垂落到肩下的頭髮晃下來,微微遮住他的胸膛。
我有意在這個時候問他:「他們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他已經沒有心思和我講話。
但我這麼問了,他就總要給我一個答案。
所以他花了一點時間,穩定自己的聲音,總算能夠開口。
他說:「他們——」
說得斷斷續續,也明白,我只是想要欺負他,並不是真的關心特案組、關心秦嶺基地。於是他湊來親一親我,討好我,想要我開心一些,可以放棄。
前面幾項,他的確成功了。
但後一項,我不會、不可能放棄。
我聽他講話,是說,秦嶺基地的人拿著他那張紙條,得到了一個「這的確是季宵的筆跡」的結論。這是我知曉的,但往後,他們依然沒辦法相信,依然有很多踟躕——不過沒關係,時間總會證明一切。
人類還會遇到很多困難,但其中不會有關於「遊戲」的煩憂。
至於「我」的身份,則又過了一段時候,終於被特案組的人察覺。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咬著下唇,顯得每一個字都那麼艱難。
我說:「不會有人聽到。」
他喘息著看我一眼。
我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沉思片刻,「咱們也可以現在就去一個『房間』。」
他忍不住笑,身體都顫動。
趴在我身上,一邊笑,一邊講話,說:「怎麼覺得——嗯,這些『世界泡沫』,對你來說,像是一個酒店?」
我想一想,覺得他這個比喻非常恰當。
但我有意說:「是你說,要去那些世界度假。」
他自然全部都聽我的,說:「好啊,愛你。」
我笑著吻他。
這一次,我並未仔細挑選,僅僅是找了最近的一個世界。
在進入其中的同時,我已經完成了檢索信息,對本世界的文明程度瞭然於心。
我按照此前的經驗,給自己和他都捏造出一個新的身份。
在我做這一切的時候,他意亂情迷。
一直到頗久之後,他總算說完了要講的話。
至於特案組在發現「邵佐」並不存在之後,是什麼心情,那實在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