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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明嘆氣,說:「誰說不是呢。我以後要是有了兒子,一樣能給遺傳過去。」

  他們講話,從始至終,季宵都沒有提起岑明頭頂的青腫。

  往後一天天過去,三個月的實習期終於要到盡頭。

  樓下貼來一張新的告示,落款是「二樓的同事」,上面嚴正抗議,說希望三樓的同事們可以有點素質,不要總是半夜三更砸地板。

  岑明看了,還詫異地說:「怎麼又成三樓了?」一頓,警惕,「果然是老杜!」

  季宵看他一眼,說:「你覺不覺得這兩天有蚊子?」

  岑明:「啊?」

  季宵說:「邵佐都被咬了。」

  說著,把我的手臂拉過去,給岑明看上面的一塊紅痕。

  那其實是季宵留下的吻痕。但岑明看了,驚訝,說:「真的啊?」

  季宵說:「我們在網上買了兩個蚊帳,是那種把整個床都包起來的,給你一個,回頭記得包上。」

  岑明聽了,頗為感激,說:「謝謝啊。」

  至於包上蚊帳之後,只有拉了拉鏈才能從那個特定的開口下床、半夜的響動大減——這些話,我們並未說給岑明知道。

  「二樓的同事」未再提出更多抗議,一切安穩、平順。

  轉眼到了實習期的最後一天,老杜特地提出,晚上,我們四個人聚一餐。

  岑明已經鼓起勇氣,和他說過,實習期結束之後,自己不會留下。對此,老杜顯得很遺憾,卻也未多說什麼。

  這讓岑明又開始忐忑。

  「遊戲」層面上,岑明應該知道,他是一個鬼。

  但事實上,我們面前,岑明作為一個「角色」,到目前,他依然認為,老杜身上古怪頗多,此刻他只是短暫避過。但往後,老杜仍然不會放過他。

  對此,我和季宵都沒有額外糾正。

  我們私下商量過,覺得這場遊戲結束的標誌,應該就是一切重回十年後的場面。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留在地下車庫,等待一切變化。

  但一頓飯的時間,我們尚能給出。

  作為辦公室的小領導,老杜叫了菜、買了酒,與我們一同吃,一同喝。

  酒過三巡,話匣子打開。岑明開始大舌頭,耿耿於懷,再問起,老杜家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現在,季宵已經有九成確認:這場遊戲裡,老杜這一角色和倪雪一樣,是「活人」。

  至於這個活人到最後也沒有變成鬼——或許是沒有觸發相關劇情,或許「設定」就是這樣。季宵略猜了兩句,就將其放下。

  此刻,我們端著酒杯,看老杜聽過岑明的問題,嘆一口氣。

  他說:「大伙兒也相處了三個月,算是朋友。我原本想著,這是我家裡的事情,但是,唉!」

  他娓娓道來。

  原來老杜當初申請調職,除了「原先的部門壓力太大」之外,還有一個更加根本的原因。

  他的妻子生病了。

  按說,以老杜的家底,也不會缺錢請護工照顧。但是,他妻子的病,已經被醫生下了最後判決。好好調養住院,或許能多撐一些時候。如果再有操勞,指不定那一天就撒手人寰。

  聽到這話的時候,老杜的第一反應,是辭職,陪伴妻子度過最後的時間。

  但是他的妻子堅決反對,提出一個關鍵問題:他辭職了,房貸要怎麼辦?

  老杜當時是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說那就把房子直接賣掉,正好有錢給妻子治病。

  他的妻子自然更加反對。

  兩方僵持不下,妻子仿佛又要發作。

  到這時候,老杜和妻子各退一步:他不辭職,但是調去事情少一些的部門。每天下班之後,包括周末時間,都在醫院裡度過。

  至於為何半夜回來,也是因為這個約定。

  按照老杜的意思,他可以在病房裡支一張床,湊合著睡過。

  但他的妻子說,這樣一來,他每天早晨趕來公司上班,實在太操勞。

  兩方一樣是僵持,再妥協。

  老杜選擇在妻子睡著之後離開醫院。這麼一來,因為並非早高峰堵車時間,在路上耗費的工夫就要少上很多,每天都能多睡些時候。

  他的妻子原本還想要爭取,要老杜不要這樣每天奔波。但最後,一來是身體的確支撐不住,而來,到底抱了一點「私心」,默許了老杜的做法。

  當下時刻,他接著酒意,說出這些。

  岑明聽著,整個人都愣住。

  季宵說:「原來是這樣。」

  我說:「太辛苦了。杜主管,敬你一杯。」

  老杜聽著,笑一笑,說:「沒什麼辛苦。」一頓,「我前面其實看出來了,你們兩個……」

  季宵聽著,一樣笑一下,說:「對。」

  我說:「這幾個月,不管是杜主管你,還是胡主管,包括岑明、倪雪,所有人都對我們很關照。」

  季宵補充:「嗯,我們實在很感謝。」

  老杜聽著,還是笑。笑過之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從前,他的神色之中多了一點嘆惋,說:「你們還年輕。我原本呢,應該勸你們多拼一拼。但現在,咱們私下裡,我覺得啊,最重要的,還是惜取眼前人。」

  我說:「杜主管說得對。」

  季宵也說:「杜主管,這一杯,就祝嫂子儘快康復。」

  說著,我們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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