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做夢一般的經歷。

  「小姑娘,還記不記得我?」

  桑渴愣愣地看著她。

  她是誰?不記得。

  老人家去摸她的頭。

  「也是,都過去好幾年了,不記得我很正常。」

  「秀蘭...我老對家。」

  「她托我給你個東西呢。」

  「你快別走,我現在就拿給你,小姑娘長大了,眼睛、鼻子這塊特別像你母親。」

  「我每年都在這裡等你。」

  給的是什麼?

  一盒發了霉的粘豆包。

  一個用金色紗布重重纏裹的信封。

  *

  而在遠處,坐在土坡上的青年,擁著一身的夕陽餘暉,他的懷裡也有份一模一樣的東西。

  那個神叨叨的老太太雖然不講道理,但她總是公平的。

  給桑渴準備了一份也不忘給他也弄一份。

  可是他不愛吃粘豆包,一吃就想吐。

  可能是她年紀大了,忙忘了。

  算了。

  裴行端抹了一把臉,笑笑。

  抬頭看天,算了算了,不跟她計較了。

  這裡位置、視野真好。

  藍天白雲,遠離世俗塵囂。

  他親眼看著桑渴走進墓園,看著她在裡面傻乎乎站著,站了半天。

  這丫頭也不懂得基督徒的禮節,也跟他一樣只知道站著,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可真不孝順。兩隻小牲口。

  那個不知道名姓的老人把東西給她後就離開了。

  桑渴還站在原地。

  信封裡面裝的當然是信,但信里說了什麼?

  說了一堆,密密麻麻絮絮叨叨的,什麼都寫了也仿佛什麼都沒寫。

  桑渴只記得裡面有一句話。

  她說:

  「哥兒小時候吃了太多苦。」

  「如果可以,阿婆希望你能原諒他。」

  原諒他嗎。

  她還寫:

  「伸冤在我,我必報應。」

  「我本該在七年前就亡身,但是我不能,我要是走了,哥兒他就沒人照顧了。」

  「他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一身血,怪可憐的。」

  「我不忍心。」

  ...

  老人家有幸念過幾年學,寫的字兒很漂亮,端莊。

  原來啊,十年前,她殺了人。

  而殺的,居然還是她的枕邊人。

  裴行端的外公自從得知女兒跟有婦之夫談情說愛,甚至還懷孕之後就開始變得不太正常,易燥易怒,覺得給先祖蒙羞。

  其實他本來就不正常,患有戰爭性應激創傷的老兵,舉止行為觀念態度本就跟正常人相去甚遠,原本病不至此,但是女兒種種下賤墮落的行為令他忍無可忍。

  每次情緒起伏到不可控制的時候,女兒生的小野種就是最好的發泄方式。

  用鞭子抽,用言語辱,發泄完後讓下跪。

  什麼都做得出。

  其實年幼的桑渴曾經因為端端亂跑而不慎撞見過一次,但是那時天真無知的她並不知道,就在旁邊,一百米之內的鄰里。

  那個她貪慕的、她覺得像是神仙的小男孩兒他正在遭受著慘無人道的對待。

  端端天性不好動,卻在那天撲騰開了裴行端家的門。

  桑渴匆匆去抓他,叫他不要亂跑,結果在那個瞬間,她跟跪在夏季竹簾後的男孩子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雙猩紅的,隱忍到近乎絕望的壓抑瞳孔。

  他跪在那兒。

  一瞬間桑渴覺得自己被惡魔盯上了,她嚇白了臉,是不是又不禮貌?是不是又打擾到他了?!

  桑渴抱起狗嚇得落荒而逃。

  如果要是她再往後瞥一眼,哪怕是半眼,就會看見新鮮的血液一道道從少年的後背上滾下來。

  裴行端最恥辱最骯髒的一面被桑渴看見了。

  她為什麼不來救救他?

  發泄完憤怒的老兵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裴行端一瞬間想用刀子舉在他的頭頂,然後朝著顱頂,狠狠地,捅下去。

  光想就很美好。

  那,蘭婆呢?

  她穿著圍裙,正面無表情站在廚房裡做飯。

  砧板上是切了一半的白蘿蔔,刀身有些微的血跡。

  她抓著自己手臂,剛才切蘿蔔時,她的手指被刀劃傷了,站了一會後,待血不淌了,她再度冷靜地往旁邊咕嘟沸騰的鍋里加調味料。

  是的,為了外孫,她殺了人,殺了枕邊人,她一點一點往老伴的飯菜里....

  那點藥量足夠了,她堅持了整整兩年。

  直到兩年後,家裡換了一張嶄新的遺照——

  她平靜無波的臉上才有了些許別樣的色澤。

  她脫下圍裙,轉身進入臥室,鎖好門。

  來客弔唁,小男孩孤身跪在靈堂里。

  靈堂設得很小,花燈憧眼。

  桑渴跟在爸爸身後一起前來悼念,她牽著爸爸的手,忍不住看向那道跪著的身影。

  他雙臂垂在身側,五指顫抖著死命攥緊,像是在拼命隱忍著什麼。

  兜兜轉轉。

  ....

  是啊,那多虧了,外婆啊。

  裴行端抱著腦袋,忍不住了,就快要忍不住了。

  哭出來吧。

  哭出來好。

  隔著一道坡,他們兩個人都泣不成聲。

  ***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更新下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