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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我自己去。」澹臺燼御劍去思過崖。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兆悠的用心,只覺得這老牛鼻子不可理喻。到了仲夏,好脾氣的兆悠始終沒放他出來。

  澹臺燼走出思過崖,到了老頭門外,兆悠不在,他感知到一種奇怪的氣息,猶豫片刻,他進了兆悠修煉的密室。

  澹臺燼起初以為,不管是仙魔,總有些齟齬藏起來不想被人看見。

  直到他看見兆悠密室的禁法。

  ——澹臺燼第一年不服管束時,偷偷找來看過。

  那是一個轉移因果的陣。

  陣法上用黃符寫了兩個人的生辰年。

  澹臺燼意識到什麼,拿起那兩張符。

  一張上書「聶水」,另一張硃砂尚且鮮亮,是「邵霽」。

  那日他沉默許久,回到思過崖,任由瀑布落在身體上。

  他想起頭髮花白的老頭捋著鬍鬚,問他:「你可知,為師五個弟子,最放心不下誰?」

  澹臺燼不知道,兆悠也沒有多言。

  曾以為是墜入凡塵的藏林,到了今日,澹臺燼方知道。

  自始至終,都是自己。

  兆悠不反對他報復聶水和邵霽,但是痛惜他的殘忍,無奈小弟子造下的因果。

  兆悠撿回了世上最壞的少年。

  那少年生來便是惡,不知憐憫,手段狠辣,永不知悔改。

  兆悠不厭其煩地帶他領略世間情義,耐心教他善惡有道,帶這個「壞孩子」看孩童啟蒙書籍,在他依舊沒有褪去一顆殘忍的心時,為他承擔所有的因果殺伐。

  很多年後,澹臺燼在昭和城,將屠神弩刺入老者心臟。

  兆悠閉上眼,神魂慢慢消散。

  白衣少年全身的血,靠在樹下,扶起老者,手拂過兆悠沒有闔上的雙目。一滴清淚,驟然落在兆悠臉上。

  「師尊。」

  大火燃起,燒毀老者屍身。

  澹臺燼抬眸,看見無數張憎惡自己的面孔,卻無人看見他眸中被蒸發而去的淚意。

  【逍遙宗*兵戈相向】

  那年去討伐澹臺燼前,山門前站滿了一整個師門的弟子。

  藏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上哽咽的音。

  「邪魔歪道,六界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叛師,叛道,今日藏海在此起誓,魔域之行,不是滄九旻死,便是藏海亡。」

  他還未說完,藏樹的眼眶先紅了。

  藏風說:「我們真的要殺小師弟?」

  有人推搡他一把:「藏風你清醒一點,那還是你們小師弟嗎?他從來不是什麼滄九旻,就是個邪魔!魔界的魔君!」

  「你們忘了,你們的師尊是怎麼死的了嗎?」

  藏風張了張嘴,如鯁在喉,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有許多想說的話,轉頭卻看見藏海師兄抽出了劍,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那是他們的小師弟啊,他們看著他被師尊撿回來。

  藏風記得,彼時恰逢人間的秋天,少年血淋淋的,他們看著他慢慢長好,精心為他張羅衣裳,為他煎藥。

  他們教他修煉法術,與他一同在陽光升起的山門前扎馬步,帶他去人間暢快喝酒。

  他們看著澹臺燼從最初冷冰的模樣,到後來笑著叫他們師兄。

  藏海回頭,看著身後破敗的人間,牙齒輕輕發顫。

  這些年,藏林沒了,師尊也死了,現在不是小師弟死,便是他們亡。

  殘陽如血,當澹臺燼的斬天劍穿破他們的胸膛。

  藏海瞳孔慢慢渙散,眼前的魔君仿佛倒退回昔日那個坐在逍遙宗田埂上吹樹葉的玄衣少年。

  那時候陽光也好,風也逍遙。

  縱然藏海一早就知道,少年的音殺穿過叢林,惡劣地驚起一窩兔子逃竄。

  可是師兄弟們一個不少,是多麼美好的一年啊。

  藏海笑著,閉上了眼睛。

  【逍遙宗*最後】

  藏海、藏樹和藏風,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醒過來。

  許久之後,他們才知道當初的真相。

  原來當年兆悠闖入九轉玄回陣,強行奪回神珠,已經快神魂聚散,娰嬰為了製造傀儡,想讓兆悠死後化作殭屍,為她所用。

  兆悠生來光明磊落,對於他來說,死後軀體成魔,殺戮無辜凡人和自己的弟子,比魂飛魄散都難受,於是讓小弟子澹臺燼殺了他,焚盡他的身軀。

  他清清白白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逍遙宗白雲悠悠,今年又新進了一批弟子。

  山門下的草藥郁郁青青,有弟子風風火火進來:「掌門!掌門!有人找……找你……」

  藏海手忙腳亂藏好自己的酒葫蘆,擦去眼角的淚,呵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弟子笑道:「掌門,你又在偷偷喝酒了,要是藏樹師叔知道,嘿……」

  「哪、哪有,臭小子,敢胡說看我不收拾你。」

  藏風走進來,搖頭說:「大師兄,都當掌門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毫無長進。」

  藏海不理他,問小弟子:「你說有人找,是誰找?」

  「掌門隨我來。」

  逍遙宗的球,外面碩果纍纍,一派祥和,山門下石碑刻著魚紋。

  藏海一身青衣,隨弟子走到山門,一眼便看見了他。

  弟子說:「喏,是他們。」

  青山綠水前,玄衣男子身邊站著白衣女子,還有個古靈精怪打量逍遙宗的小粉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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