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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下著大雪,他四處飄零,打聽蘇蘇的下落,可是沒有人告訴他。
景和三年,連她心心念念要阻止的那個帝王都沒了消息,消失在人間。
因為被靈藥養大的特殊體質,月扶崖機緣巧合拜入一個年長的散仙門下學藝。
後來他的身子撐不住,散仙把他封印,讓他養魂。再醒來時,散仙的修為已經到了瓶頸,再不能突破,於是把他託付給了好友衢玄子。
對比起許多人,他是幸運的,可他最想要的幸運,並沒有發生在他身上。
他想見到當年那個背他下山的少女。
可惜當他不再問時,她已經出現在他的身邊。
月扶崖提起這件事,蘇蘇淺淺微笑著。
年少時無法啟齒的心事,在此刻酸澀到了極點。月扶崖明白,她如此淡然地看待那段過往,曾經的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個不知事的孩子。
「師姐,我現在才認出你,會晚嗎?」
蘇蘇也不明白,以前像個修煉小工具人般的師弟,語氣怎麼會變得這樣軟和。
如果不是確定他就是月扶崖,蘇蘇都要懷疑他是幻顏珠變出來的妖魔。
「當然不會。」蘇蘇說,「我也才認出你。」
月扶崖低聲道:「那我以後好好保護師姐。」
他努力修行,就是為了有一天站在她身邊時,不再是被她保護的那個角色。
「月扶崖!」空中御劍落下一個狼狽的橙衣少女。「總算讓我找到你了,你竟然敢耍本小姐!」
蘇蘇一看,竟然是岑覓璇。
月扶崖面不改色,道:「是你自己要跟著我,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你跟著我。」
「誰想跟著你了!」岑覓璇臉漲得通紅,看一眼蘇蘇,鞭子指著蘇蘇道,「你就喜歡她跟著你是不是!」
月扶崖手指一顫:「你別亂說,再對師姐不敬,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蘇蘇也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她偏頭一笑:「扶崖師弟,岑師姐,你們好好聊,我還有點事。」
「師姐!」
「扶崖,你身上有傳音符嗎?我有重要的事給爹說。」
月扶崖也明白當前的時間不適合說兒女情長,他把傳音符給蘇蘇,蘇蘇到一旁給衢玄子說魔域中的事情。
岑覓璇嘲笑道:「還看什麼看,很明顯你師姐不想理你。」
扶崖臉色沉了下來:「你若不回赤霄宗,便另尋去處吧,先前的事情我道歉,總之你別再跟著我了。」
說罷,他不再看岑覓璇難看的臉色,跟上蘇蘇。
*
衢玄子聽完蘇蘇的話,道:「三日後,所有渡劫期大能潛入魔域,毀去九轉玄回陣。」
他做這個決定,蘇蘇並不意外。
這些去魔域的人,都是各宗門的掌門和長老,每個人早已做好必死的準備。
對於衢玄子他們來說,仙界未來的希望是小輩們,只要小輩們還活著,總有一日三界會重新昌盛。
「蘇蘇,」衢玄子說,「爹對不起你。」
別人家的孩子在羽翼中躲藏著,等著仙界重新興起那一日,蘇蘇一直在與他們一起戰鬥。
只因她是世間最後一個神的血脈。
蘇蘇道:「爹,別這樣說。」
她也一度因為這條路太難走而痛苦退卻,可是到了現在,放眼看去滿目瘡痍的人間,守護他們,何嘗不是她的初心。
「師兄有一日能回來嗎?」蘇蘇問。
過了許久,蘇蘇聽見衢玄子說:「他會回來的。」
公冶寂無也一直都是衡陽宗未來的希望啊。
蘇蘇沉默著,是啊,走錯路的人終究可以回頭。
除了……澹臺燼。
天下皆恨他,連逍遙宗都不再接納他相信他。
他哪裡還有回頭路可走?
*
蘇蘇在魔域見公冶寂無時,留下了兩樣東西,除了給公冶寂無自保的淬火針,還有追蹤蝶的花粉。
其實公冶寂無一出魔域她便知道了,當時為了拿扳指,她沒辦法去找公冶寂無,但現在可以。
和月扶崖找到公冶寂無的時候,在人間一處山坡。
公冶寂無身邊還有一個將死的少年。
兩人同樣狼狽,身上布滿了除妖師留下的傷口。
月扶崖看見公冶寂無的模樣,也忍不住臉色一變:「師兄!」
他查看以後,神情凝重說:「師姐,師兄靈台被封,還少了一魂一魄。」
人有三魂六魄,任何魂魄都不能少,正如只留下一魂一魄的翩然,最後變成了一隻普通沒有靈智的狐狸。
公冶寂無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蘇蘇蹲下,視線落在了另一個少年身上。
他穿著灰布麻衣,人間快冬天了,他的皮膚被凍得青紫。
眼睛處流下兩行血淚,他蜷縮著身體,身處黑暗,無知無覺。
一個普通的凡人,也少了一魂一魄。
頓了頓,她手指點在少年額上,一幕幕景象出現。半神的能力,可以探知過去發生的事情,她看見幼小的孩子在村里被欺辱,說他長了一雙不祥的眼睛,看見誰,誰便會走厄運。
後來村子乾旱,青黃不接,他采了草藥拿出來賣,偷偷接濟整個村子的人。
閉塞的村子卻把他當作一切不祥的來源,認為他和那些妖魔是一夥兒的,請了捉妖師帶走他,剜去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