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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衢玄子仙尊的女兒,毓靈小仙子。」
「她叫什麼?」
有人說:「黎蘇蘇。」
澹臺燼飲盡杯中靈露,沒有抬頭。左右不過一個身份出眾的陌生少女,天真,脆弱,不諳世事。
藏海嘆道:「衢玄子仙尊家這個寶貝疙瘩,幾乎所有宗門都知道她的存在,只不過鮮少有人見過她。衢玄子和衡陽宗的一眾同門,將她保護得極好。」
她與苦苦修行的弟子不同,如珍如寶的身份,出色的資質,父親還是仙界魁首,實在令人艷羨。
至少藏海很是羨慕,衡陽宗是第一仙宗,哪裡像他們逍遙宗,窮困潦倒,快窮得給弟子發不起佩劍了。他先前也只敢和師弟口花花,知道人家的身份和他們是不同的。
這樣的女弟子,大多都看不起逍遙宗,認為他們修為低下,憊懶。
蘇蘇與搖光,月扶崖一同進來,她正要去衢玄子身邊,心念一動,轉眸一眼看見逍遙宗的坐席間,玄衣魚紋的弟子神色冷淡。
她瞳孔微縮,眼裡明媚的笑容消失。
那人似有所覺,握住杯子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她,四目相對,猶如滄海桑田,五百年的光陰。
人間難以忘卻的過往,一一浮現在蘇蘇眼前。
蘇蘇的指甲幾乎陷入掌心,看著眼前的人。
怎麼會?是他。
第82章 從不入夢
她祈禱過, 人間一別,此生再不相見。
此刻少年的模樣,比起五百年沒有情絲的帝王, 更像另一個人——
曾經蘇蘇幼時見過的, 魔域中周身縈繞著黑霧。膚色慘白, 不羈殘暴的魔神。
她明明已經抽出澹臺燼的邪骨, 為什麼澹臺燼的容貌依舊接近了那個人的模樣?甚至神韻, 也有幾分相似。
這五百年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再次遇見他猝不及防,蘇蘇牙齒無意識把口腔咬出鮮血。月扶崖覺察到蘇蘇不對勁, 疑惑地低聲喊:「師姐?」
這一瞬既漫長又短暫。
扶崖的聲音讓蘇蘇猛地回過神, 她如同落水之人從窒息中醒來。澹臺燼的存在讓她渾身冰冷,好在她再也不是葉夕霧,不會再經歷那般絕望無力的過往。
她現在是黎蘇蘇。
蘇蘇率先錯開目光,許是她方才的表現讓他起疑, 澹臺燼盯著她,微微皺起了眉。
直到蘇蘇走到衢玄子身邊,她神情早已調整自然。
無情道從靈台匯向每一寸經脈, 過往經年, 在她心中的影子慢慢變淡。
蘇蘇說:「爹爹。」
衢玄子沖她點點頭。
一道目光如影隨形跟著她,蘇蘇並不想讓澹臺燼認出自己。記憶如煙雲,相見而不識, 早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她目光清冷,沒有再看他。
藏海推了推身邊的澹臺燼:「師弟?」
怎麼一直在看毓靈仙子, 不是對美色不感興趣嗎?而且那位仙子以鮫紗覆面, 只有眉間一點硃砂看得真切, 師弟不會真看上人家了吧, 不是吧,他們逍遙宗沒法高攀的!
澹臺燼神情淡漠下來,說:「沒事。」
只是對上少女那雙眼睛的瞬間,胸口之下,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捏住。她轉身坐下時,眼睛裡已經沒了情緒,與仙宴上的每個修真者別無二致。
澹臺燼覺得有些可笑,是徹底瘋了嗎?不過一個陌生的少女,他竟也能從一個目光中看見熟悉的影子。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五百年過去了,他早該連她容顏都忘得乾乾淨淨。
藏海見他情緒收得快,沒有半點兒看上衢玄子寶貝閨女的意思,在心裡鬆了口氣。
真看上了不好辦啊,難不成真要把逍遙宗唯一的天才送到衡陽宗去?師尊會抽死自己。
藏海:「話說回來,沒人見過衢玄子有道侶,百年前,突然聽說他有個天生靈體的女兒,師弟你是不知道當時修真界有多震驚。」
衢玄子那可是正道標杆般的存在,可他的女兒毓靈仙子,母親是誰三界至今無人能知。看衢玄子對這個女兒愛若珍寶,想必當年也很愛黎蘇蘇的母親。
澹臺燼抬起眼睛,突然問:「師兄,你說毓靈仙子,是天生靈體?」
藏海道:「對,小師弟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少年露了個笑容:「沒什麼,好奇罷了。」
說是這樣說,胸腔下那顆心卻突然興奮跳動起來。《重生冊》上記載,天生靈體是最好承載靈魂的容器。
他碰了碰乾坤袋中那塊玉,舔了舔唇。
在心裡對它道,別急,很快,我會為你找到棲息的地方。
只不過這少女身份卓然,要想碾碎她的魂魄留下空蕩的軀殼,他得費點功夫。
三言兩語間,衡陽宗的清無長老已經取出安魂燈,在眾人見證下,他把安魂燈給了澹臺燼。
澹臺燼的手指收緊安魂燈,蘇蘇的視線在安魂燈上一頓,移開了目光。
他又想找誰的魂魄?葉冰裳的嗎?
也對,葉冰裳是凡人。恐怕在人間只陪了他短短數年,邪骨抽出以後,他生出了情絲,恨上自己,想必定會愛上葉冰裳。他情識未開之時,已經那麼在乎葉冰裳,煞費苦心找回她也在意料之中。
仙山的霧靄飄過蘇蘇掌心,蘇蘇垂下眼睫,不論如何,邪骨已毀,澹臺燼的一切與她再無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