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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問:「小主人,你走的時候,丟給冥夜的東西是什麼?是桑酒從前為冥夜做的一切嗎?」
蘇蘇抬頭看著流光溢彩的護心鱗,搖搖頭。
她想了想,說道:「是一個傻瓜的初心。」
成不成,就看那顆珍珠了。
*
冥夜的記憶,最為漫長。
桑酒死後,沒人能尋到他。有人說他渡過劫雷,飛升離開。有人說他死在了劫雷之中。
妖女桑酒漸漸被人淡忘,可是最後記得她的,是曾經最討厭她的人。
冥夜沒有崩潰,相反,從那天開始,他十分冷靜。
他撿起破碎的蚌殼和白色珍珠,帶著它們四處尋訪高人。
桑酒能重新培養幼蚌,他說不定也可以復活桑酒。
澹臺燼想要魔蛟,抬步跟上他。
然而上古大能已然消逝,天地間留下最厲害的人,冥夜算其一。他自己尚且不能救桑酒,又哪裡能指望別人救桑酒呢?
他走了很多年,額間神紋早已不見,他靠著數萬年修為,帶著小蚌殼穿行三界。
當能找的人都找過以後,他們都對他搖搖頭。
後來有一天,冥夜遇到一個垂垂老矣的仙人。
仙人坐在樹下,等著坐化。
雨下得特別大,冥夜沉默過去,為仙人化出一處草棚。
仙人睜開眼睛,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破碎的蚌殼。
「我有辦法幫你修補它。」
冥夜絕望太久,本已不抱期望,聞言嘴唇顫了顫:「我該怎麼做?」
仙人說:「萬物相生相剋,你首先得明白,她的蚌殼為何而碎。蚌這種妖,修煉時首先鍛造殼來保護自己。但是你手中的妖蚌,她的殼被弱水溶解脆弱不堪,最後才會支離破碎。因弱水而起,想要恢復,就要尋到息壤,消除弱水帶來的影響。」
仙人搖頭說:「然而即便蚌殼恢復,她也回不來,魂飛魄散,可悲可憐。」
冥夜手指顫得厲害,弱水?
桑酒一個蚌妖,怎麼會入弱水?沒人比他更清楚。
他本以為自己機緣巧合出了弱水,桑酒恰好撿到他。但曾經,竟是桑酒跳入萬物不生的弱水之中,邊哭邊尋他。
蚌殼溶解時,她該多痛?
澹臺燼盤腿坐在雨中,看見那個廢物臉色慘白。
他不耐煩地說:「你還要留在這裡多久?既然已經找不到她,放棄便是。只要你願意,這天下權勢、力量,足以讓你肆意而為。」
冥夜並沒有理他,起身離開。
好在般若浮生即將坍塌,時間流速很快。
澹臺燼冷眼看著冥夜,第一個十年,那人尋到息壤,把破碎的蚌殼粘起來,他第一次看見清冷的仙君笑,他眉目柔和,輕輕摸小蚌殼,天氣清朗時,還帶她曬太陽。
一如她沒死一般。
他給她找鮫綃,為她做衣裳。收集琳琅美玉,仿佛要彌補百年時光。
一個人自說自話,看起來可笑又淒涼。
沒多久,他看見河中出生的幼蚌,帶著空蕩蕩的小蚌殼,他去了遷西。
遷西河欣欣向榮,冥夜沉默許久,時常在桑佑沒發現的時候過來,清理河水,開闢河道,幫助小河蚌開啟神智。
他不厭其煩做這件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年。
後來桑酒當年養的河蚌全部開了神智,開始修煉,他再次無處可去,他抱著小蚌殼,想帶她回家看看。
漠河的水又髒又涼。
冥夜跳下漠河,看著蚌王宮一片荒蕪。河水暗流洶湧。
昔日白衣纖塵不染的仙君,此刻卻不嫌這處骯髒。他扶起坍塌的石柱,尋到了桑酒的房間。
冥夜撿到了許多她小時候的玩具,各種各樣漂亮的珊瑚。看見這些,他神色溫柔起來。
直到他找到蚌王宮遺留的珍珠,看到百年前的場景。
他看見蚌公主是如何救他,他吞下神芯以後,她跪在石碑前,一下又一下朝著蚌王磕頭。
他看見她從蚌王宮歡喜出嫁,眼中帶著濃濃的忐忑和期待。
然而接她的只是一個小仙官。
小仙官拉扯著嗓子說:「真君說了,既然桑酒公主執意要嫁他,還請仙妃自己走去上清。」
他看見她臉色變得蒼白難堪,但她行了個禮,沒有過分難過,自己朝著上清走去。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手中珍珠也恢復沉寂。
後來的故事,他都知道。
知道她是怎樣孤單又被欺辱地度過百年。
冥夜眼眶通紅,愴然淚下。
澹臺燼眸光一閃,知道冥夜知道真相以後,執念恐怕已經入骨,說道:「既然仙界尋不到她,何不入魔。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怎知她不在妖魔道等你?」
眼看著冥夜因為他的一席話,漆黑的眼珠慢慢變紅。
澹臺燼走過去:「對,沒錯。那些神仙欺辱她,而你當仙君的時候,總是冷落她,她一定是討厭成仙,才不想回來。」
他滿意地看著冥夜嘴唇變黑,眼睛漸漸變得冰冷。
澹臺燼彎唇:「葉夕霧,等孤出去再收拾你。這般若浮生,終究還是我贏了。」
話音剛落,冥夜袖中落下一顆小小的珍珠。
珍珠並不亮眼,甚至有幾分黯淡。
冥夜下意識接住了它。
它是桑酒脖子上的那顆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