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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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府的女人們在夜裡開牌局已經是慣例,何況這些日子柳悅琴來做客,加上黃芳蕙姊妹幾個也回了娘家,更是熱熱鬧鬧開了兩桌。

  「阿姐,你今天宴席上穿的那身旗袍真是別致,我看盤的扣子不同於一般的手法。」柳韻琴邊打牌邊道。

  「這是徐夫人介紹的一個新裁縫,說是牡丹扣,要我看著與其他的扣法也沒多少差別。」柳悅琴嘴上這樣講著,心裡倒是有幾分得意。

  「姨母,徐夫人這樣的身份,介紹的裁縫一定不比尋常的。我就說嘛,那裁剪,那走線,必然是頂好的大師傅才可以做得出來。」站在一旁觀戰的廖玉風笑著道。

  「姨母氣質好,身段好,穿什麼都好看,更何況是這樣高級的裁縫給訂做的?母親您剛剛要是不提,我本來也是預備著夸姨母來著。」鄰桌的黃芳蕙接話道。

  「你們幾個倒好,跟著你們母親一道打趣我,看我等下不罰你們!」柳悅琴佯嗔道。

  「阿姐,孩子們可都不會講虛的,」柳悅琴碰了一張牌,又笑著道:「別看她們一個個都成了家做了母親,在你我面前,還都是孩子呢,哪見過自己孩子在長輩面前不講實話的?」

  柳悅琴心裡受用,笑道:「看著孩子們一個個都做了父親、母親,我和你要服老才行呢…不過話講回來,趁著我們現在還能穿出個樣子來,是要多做些衣裳的。」

  柳韻琴道:「是啊,幾時我去趟北京,請阿姐帶我去找那位大師傅也好好剪幾身。」

  佟玉梅接過話道:「母親,倒也不用跑北京那麼遠,前段日子我母親和大嫂去了趟上海,也找到了一個裁縫,雖說比不得姨母的那位師傅高級,可我瞧著她們做出來的衣裳,不論樣式還是剪裁都還蠻好的。」

  黃芳蕙明白她有意顯擺,可也知道上海確實有很多好裁縫,於是道:「母親,上海的好師傅的確不少,您要是想就近方便,倒是可以考慮去趟上海。」

  柳韻琴點了點頭:「你們說的也是,我很多年沒有去過上海了,倒可以借了這個機會去上海瞧瞧。」轉頭對著柳悅琴,又道:「阿姐,楉桐不是還在上海嗎?卓驍的百天宴今天也吃完了,宥崇下午也已經回去了,我瞧著楉桐是不準備再來了,要不我們一道往上海去看看她,順帶再去做幾身旗袍?」

  柳悅琴心裡惦記著寶貝女兒,聽她這樣講話,自然是欣然應下。

  相比牌室里的歡聲笑語,偏廳里的氣氛似乎凝成了冰點。

  自從在北京向許宥利坦白了與香凝的私情之後,黃鴻燁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單獨面對他。

  「宥利…聽說你做了日本商會的參贊…」還是黃鴻燁先打破了僵局。

  「不過是個小小的參贊,跟你黃大老闆不能相提並論。」許宥利冷哼一聲道。

  「宥利…」黃鴻燁知道他心裡還有氣,可錯在自己,不能怪他。「宥利,是我對你不住,不論你罵我打我,我都沒有二話…」

  「可別,」許宥利斜他一眼,「誰不知道你黃大老闆是跺一跺腳這杭州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我怎麼敢打你啊?」

  許宥利的搶白,令黃鴻燁緘默下來。他原本並不打算直面許宥利,可黃廷承覺察到了他們兩個之間的微妙變化,便找了他去問話,雖說被他籍口忙碌搪塞過去,可今天家裡宴席已經結束,他再沒有理由可以逃避。

  「黃大老闆,你找我來有什麼話就直說,如果沒話可說,那我還有事,恕不奉陪。」許宥利冷冷道。

  「宥利…我曉得你還在惱我…」黃鴻燁鼓足勇氣開了口:「我是個混蛋,做了那樣對不起兄弟的事情…我當初真的…真的情難自禁…」

  「你知道的,這麼多年我從不曾有過自己對生活的選擇,我就像一個傀儡,所能做的就是對我父親的順從。直到我遇見了她…她讓我感受到了什麼叫愛情,什麼叫歡樂…」

  「所以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橫刀奪愛!」不等他講完,許宥利便打斷道。「你在感受著你自己愛情的時候,有想到過我這個被你口口聲聲說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嗎?」

  許宥利的話,黃鴻燁無力反駁,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顯得痛苦。他想解釋,可又覺得自己解釋什麼都已經蒼白無力,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講出話來。

  「知道嗎,黃鴻燁,為什麼在她病倒的時候,我要你去向她伸出援手?因為…」許宥利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愛…她!」

  「你膽小,你懦弱,你是心甘情願做你父親的傀儡,不要說什麼你是長子身不由己,那不過是你給自己的一個藉口而已。可我和你不同,接她出來只是我的權宜之計,我的本意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與我的家庭抗爭…可是你,毀掉了我的好夢。」

  許宥利講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忽然變得憂鬱起來。

  黃鴻燁低下頭,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樣。他從來沒想過許宥利要與香凝成家,是自己的自私,毀掉了他們本該有的幸福。他愛她,如今又給不了她想要的家,許宥利的這番言辭更令他滿心懊悔。

  「宥利,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懦夫,根本不配去擁有愛情。」黃鴻燁的聲音里滿是感傷。「現在我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終究是我虧欠了你,我願意用一切你想要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只希望你能原諒我。」

  許宥利再一次將目光落到他身上,直看得黃鴻燁臉上有了窘相,這才揚了揚嘴角:「這個可是你說的,我記下來了…」停了片刻,他忽然用腳踢了一下黃鴻燁,又道:「這件事上我恨你,也不需要隱諱。可畢竟有姨母的情面在,我也不能真把你怎麼樣了…得了,得了,該發泄的我也發泄了,你也不用再裝到心裡當個事兒。」

  黃鴻燁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許宥利臉上那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容,只覺得舌頭變得遲鈍,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許宥利卻不再說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細雨如絲,昏黃的燈光下,一地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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