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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水汪汪,紅彤彤,像只小白兔。

  「把手裡的東西給我。」他厲聲命令,眼神如X光,掃視她周身,洞悉一切。

  她乖乖攤開手,細嫩的掌心已經割破,裡面躺著一塊帶血的茶杯碎瓷片。

  「怎麼,是打算自盡以保清白,還是來個自衛殺人?」他冷冷奚落,心裡說不出地氣。如果他晚來一步呢?

  她只是看著他,眼淚搖搖欲墜,就是不說話。

  他心裡一煩:「逞強是吧?覺得自己是孤膽英雄?自身難保還逞能!」

  他拿了李娟在一旁遞來的毛巾,沒好氣地給她擦臉。

  眼淚抹掉,嘴邊的血漬也擦掉,恢復乾淨的眉眼,布偶娃娃五官歸位,總算看得順眼一些。

  不對,他蹙起眉——還是不對,那腫起來的嘴角和臉頰,怎麼看怎麼不舒服。還有襯衫下一雙腿,原本雪白粉嫩兩截長藕,現在滿是青紫,簡直難看死了。

  毛巾一丟,他脫下外套,蓋住她下半身,眼不見為淨。

  但心頭的無名火卻燒得更旺:「沈老師你可以啊,光採訪別人不夠,為了偉大新聞事業親自上陣,要把自己也變成個大新聞,聽聽,美女記者勇斗歹徒,被先奸後殺,簡直舉國轟動——」

  話音未落,嬌小的身子突然撲到他懷裡,哭得稀里嘩啦,嚶嚶嚀嚀,一團委屈。

  「程立——」她埋在他胸口,拉長的哭音黏黏糊糊喊出的名字,幾乎震盪了他心臟。

  「要不是你不理我……我怎麼會……怎麼會自己過來……」胸口的抽泣一聲高過一聲,斷斷續續,字不成句,仿佛遭了天下奇冤。

  罪魁禍首怎麼就成了他?真當他是貼身保姆?他的工資是她開的嗎?

  委屈的哭聲綿延不停。他低頭瞪著她的頭頂,雙手垂在兩側,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他原本冷面相對,存心要給她一個教訓,誰知她來這一出,化身淚水嬌娃。任他一腔冷嘲熱諷,竟瞬間凝結於胸,再也冒不出絲毫。

  真叫人添堵。他無語仰頭,咬緊牙關,朝著天花板無奈地閉上眼。

  誰來替他把胸口這一隻捎回首都去,他一定從此日日朝北方遙遙鞠躬致謝。

  再低頭,卻見她襯衫左臂染了一抹紅,心裡頓時一軟:「好了,乖乖的,之前的傷口都弄裂了。」

  堂堂鐵面程大隊,居然淪落到哄孩子。

  待到飲泣聲漸歇,他嘆口氣:「把自己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先去衛生院處理手上傷口,我們再回去。」

  帶上門,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娟:「這裡不適合久留,早做離開的打算,找個地方開始新生活。這陣子我會讓所里的民警多照顧。」

  李娟感激地點點頭,又有些歉疚地開口:「抱歉,連累了沈小姐。」

  程立擺擺手。懶得提她,一提她就頭疼。

  五分鐘後沈尋開門,衣服是穿整齊了,整個人仍是浩劫之後的悽慘樣,仔細一看,雙腿還在微微顫抖。

  程立盯著她,目光如刀,仿佛嚴厲的家長。

  她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大有無臉見人的自覺。

  薄唇一抿,他一把橫抱起她,大步下樓。

  李娟倚在樓梯口,痴痴地望著。

  高大的背影似山般挺拔,寬闊的胸膛掛著小小一團,他是她的天地,她的海洋,任她自在橫行。偏偏身在畫中之人不知其景之美。

  多讓人眼紅啊,她苦澀地笑。女人最幸運,不就是能有個英雄時時庇護搭救。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得如此運氣。

  來兩次玉河鎮,兩次都進衛生院。連醫生也成了熟人,哭笑不得地替沈尋包紮:「怎麼又是你?」

  「她命中帶煞。」程立冷哼。

  「怎麼會,算命的說我旺夫。」沈尋抬起頭看著他,弱弱地爭辯。

  「旺不旺夫我不知道,」醫生笑著插嘴,「但能看出來你是個好老公。」

  程立表情一僵:「我不是她老公。」

  「哦,還沒結婚?」醫生腦中戲份很足,「婚姻大事還是早點定,這年頭,找到彼此看對眼的不容易。」

  沈尋差點笑出聲,禿頭醫生在她眼裡,此刻格外和藹迷人。

  一抬眼,卻看見某人被噎得面色發青,她連忙低下頭,以最大的意志力將更大的笑容壓制回去。

  程立瞪著眼前晃蕩著幾根毛的光頭頂,一口氣堵在胸口——這醫生哪隻眼睛看出他和這個小麻煩精是一對了?簡直庸醫。

  再轉頭,某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傢伙又似滿血復活,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他頓時又有了罵髒話的衝動。

  忍無可忍,趕緊帶上她回程。

  車到半路加油,程立按下車窗遞錢,卻發現轉身受制,側首一看,人睡著了,纖細的手指卻緊緊地捏著他襯衫一角,仿佛他會跑掉。

  什麼臭毛病,動不動就喜歡拽人襯衫。

  他眉心緊蹙,瞪著那隻手半晌,還是決定無視,緩緩啟動了車子。

  過了一會兒,是她自己突然驚醒:「啊,林局的車沒開回來。」

  「讓他自己去開,」他沒好氣,「你有本事啊,讓他輕易出手。他也不掂掂你幾斤幾兩,居然借車給你獨自亂闖,以為你是霸王花嗎?小包一個。」

  「誰是包?你這是人身攻擊。」沈尋鬱悶地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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