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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聲又響了起來。

  張野撅著屁股爬上床,心累。安慰著自己,十一他就會回來,過年也會回來……回來頂個屁用,他回來了,我不一定在家。

  明日一別,再見真是遙遙無期。

  身邊輕輕一陷,汪凝躺在了他身旁。浴液的薄荷味鑽進張野鼻孔,淺淡清爽,他特別喜歡聞,而此時爬在那裡看了眼汪凝,又把臉別到另一邊。

  「明天為什麼不去送我?」汪凝問。

  他不回答,汪凝翻身壓在他身上,唇蹭著他的臉,「怕哭?」

  「哭毛。」張野連聳帶推把人弄下來,「你要壓死我了。」

  汪凝伸手想把他往懷裡勾,張野曲腿擋在中間。

  「我要走了,再見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所以呢?」

  汪凝像是故意惹他,「所以,我們兩個月的約定還算不算數?」

  張野果然惱了,跪起來把空調被、枕頭、抱枕,所有夠得著的東西全砸在汪凝身上,把人給活埋了。

  「想打分手炮,門兒也沒有!」

  汪凝糾正道:「分別,不是分手。」

  「有什麼區別!」

  張野的脈門被汪凝拿得死死的,就知道惹毛了他,什麼話都能往外撂。

  「汪凝你只管走,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再找一個,三條腿兒的□□不好找,兩條腿兒的人不有的是!我叫你在北京都能覺得頭上冒綠光,你的玉墜呢!」張野伸手探進他脖子裡勾了出來,「你看看綠嗎!綠到柬埔寨了知道嗎!」

  張野也是憋瘋了,不過腦子只管往外噴。

  「你這是挽留嗎?」汪凝淡淡一句話叫他敗下陣來,他腰杆硬是支愣起來,兇巴巴地說:「這是威脅!」

  「有區別麼?」

  「……」

  憋瘋了的靈魂要死不活地掙扎幾下,老老實實躺回軀殼裡,張野心仍不爽地說:「叫你了解了解什麼叫同床異夢。」他拉了被子罩住自己,小爺睡了。

  這夜沒人再說話,不知怎麼睡著的。張野很早醒來,洗澡穿衣,都沒能吵醒汪凝。

  算了,弄醒他也不知說什麼。臨出門,他輕輕伏在床上,想偷偷親親汪凝。

  那人翻了個身。他悄麼追到床的另一邊,汪凝又翻了回來。

  狗日的!

  張野想揍他,心裡難過的勁頭衝上鼻樑。他仰面使勁眨眨眼,把眼淚洇了回去。

  *

  到輝耀錄了半天歌、半天戲,張野待在錄音棚一天都沒怎麼出來。工作人員直夸,這孩子真拼。

  手機一直靜音,臨走才敢拿出來看一眼,沒有汪凝的電話,連條簡訊都沒有。

  只有高格的信息。

  —純哥我們上車了。

  —純哥我們到了。

  —純哥看,這就是我們的學校,帥嗎?

  ……

  他點進了汪凝的朋友圈找虐,這人從來不發朋友圈,上次發還是在平遙——我的瓮城。

  而幾個小時前有了一條動態,是北大大門的照片——我的北大。

  多少人在評論里留言恭喜凝哥如願以償。

  恭喜個屁,如願以償個屁,你的北大面前,瓮城算個屁!

  「張野—」

  有人叫了聲,他失魂落魄地回頭,是跟了他好幾個月的保鏢頭子。

  「丟魂兒了?」

  張野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公司大門口,怎麼出的錄音棚,怎麼下的樓,怎麼走到這裡,全不記得。連見晚的天色也是此時才發覺。

  「沒。」

  「我送你回去吧,順路。」

  上了車,張野才覺得渾身疲倦。靠在椅背上,在外間不斷照進來的燈火里,他合上了眼。

  「怎麼啦?瞅著興致不高。」

  「你唱一天也這樣。」張野無力地說。

  保鏢沒話找話:「聽說沒,鼓樓老街要拆遷。」

  張野睜開了眼望向窗外,車子緩慢地行駛在鼓樓老街上,中間還是那排梧桐樹,兩旁還是擁擠的商鋪,下班的高峰期,這條路還是這麼堵。

  路中央的馬路牙上,兩個穿著一中校服的大男生勾肩搭背,說著笑著走著,他恍惚間錯看成自己和汪凝。扭著頭瞅了很久,直到他們淹沒在人海里。

  想了起來,就是在這個地方,那天早上他喊汪凝,真以為老唐吃素的嗎?

  若非載了汪凝一程,他倆相互不順眼的日子,不知還要多久。

  再堵的路也會走到盡頭。

  張野說:「叔兒,拐回去再走一圈吧。」

  保鏢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我這人……挺懷舊的。」

  城市的發展不會因為某人懷舊而止步,挖掘機身邊揚起的都是塵土,沒有情懷。

  多像汪凝,說走就走,走得乾乾淨淨。

  回到家,張野頭抵著門不想進去,他的房間裡又剩下自己了。

  人站在門邊有了感應,密碼鎖的燈一直亮著,很亮。

  我操,不是密碼鎖,是手鍊!

  「狗日的汪凝,又玩兒我!」張野突然迷瞪過來,隨而止不住地笑。

  他飛快按了一串密碼,咔一聲輕響,門彈開。

  張野沖了進去,興奮地大喊:「汪凝,給老子滾出來!」幾乎是飛上了樓,踹開了臥室的門,「汪凝!汪……」

  他看見的不是汪凝,是汪凝的手鍊,端端正正擺在床頭柜上,壓著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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