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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帳?」虞妗柳眉微挑,語氣帶著諷意:「哀家與王爺向來銀貨兩訖,何來算帳一說?」

  秦宴知她有意氣他,卻也不惱,又從袖籠里拿出兩個酒杯,擺在桌上:「請太后娘娘賞臉,與臣小酌幾杯。」

  虞妗是瘋了才會和他在此處飲酒,照這才停雪的天氣,在這兒枯坐半夜,明兒她才是真要病得起不來身了。

  「哀家宮裡巡夜內侍半個時辰巡一趟,王爺可應在王府閉門思過的。」

  秦宴知她畏寒,將他肩上的鶴氅解下,拂去絨肩上的細雪,罩在她的身上。

  虞妗是真冷了,凍得腦殼都發木,呆愣的由著秦宴給她綁系帶。

  秦宴足高她一個頭,虞妗僵著身子平視,不妨瞧見了他露在立領上的喉結,再正經不過的樣子,卻讓她忍不住臉熱。

  慌忙垂下頭,瞧見的又是他骨節分明的手。

  他的手形很是好看,有些薄,手指修長骨節明晰,虎口上有薄繭,應是常年習武所致,手背上有些細密的刀口,有一條最為明顯,橫列了他整隻左手背。

  連手上也是傷疤,虞妗想像不出來,那他領兵征戰這麼些年,身上該有多少暗疾。

  秦宴恰好將系帶系好,收回手,虞妗輕呼出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怪異,往後退了半步。

  「哀家身子弱,飲了寒酒恐會胃疼,」垂頭讓他看地上的銀硃和青黛:「王爺弄昏了哀家的女官,您來伺候我不成?」

  「有何不可?」秦宴並不願旁人擾他二人獨處。

  「好,哀家今夜便斗膽讓王爺伺候一回?」虞妗這話說得輕佻,引人往歪處想,偏她的模樣再正經不過,還催秦宴。

  「可王爺也不能讓她倆個就躺在這天寒地凍處吧?她倆個病倒了,哀家可無貼心人了。」

  話音剛落,馮宣不知從何處冒出頭來,不甚溫柔的將銀硃青黛二人,一抗一拉就往虞妗的寢殿裡送去。

  不一會兒又跑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個新置了碳的手爐,不敢給虞妗,便轉手給了秦宴,一聲不吭又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來了,」秦宴將手爐遞給虞妗,從她手裡拿走那個早已經冷去的,習以為常的揣進了自己的袖籠里。

  虞妗抱著熱得燙手的手爐不知該說什麼,她手裡這個顯然也不是她的,感情秦宴要回去一個,還拿個新的賠給她?

  容不得她多想,宮牆之後已經亮起了燭光,內侍的細語聲斷續可聞,又是半個時辰一輪的巡夜。

  「隨哀家進來吧。」虞妗領著他往寢殿裡走。

  虞妗的寢殿後,是一汪熱氣騰騰的暖泉,這在數九寒天裡,也是煙霧繚繞,暖泉中央起了一座湖心亭,平時里只銀硃和青黛兩個在裡邊走動,人跡罕至,景色撩人,是個吃酒的好去處。

  虞妗平時里也愛在此處偷閒,是以亭中事物一應俱全,糕餅點心水果,一樣不少。

  湖心亭修得矮,裡頭鋪了厚厚的絨毯,虞妗毫不避的席地而坐。

  秦宴跟著撩開衣袍坐下,將酒罈扔入暖泉中。

  虞妗看著他的動作,沒話找話說:「倒省得燃爐燒酒。」

  秦宴將酒杯擺在小几上,一邊說:「這原是我母妃的住處。」

  虞妗是知曉的,秦宴生母是德宗時候的寵妃,明皇貴妃,在世時寵冠後宮,無人能及,卻是紅顏薄命,產下秦宴後不久便撒手人寰,連帶母族明家也逐漸消失在世家中。

  不知秦宴為何提起此事,虞妗也不搭話。

  好半天秦宴才憋出下文:「此處風水不好。」

  虞妗聽不懂,又聽他說:「回頭你尋個機會遷出去吧。」

  秦宴來時像是飲了酒,無了寒風侵襲,一舉一動都是酒香,不重,卻熏得人醉。

  虞妗不知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被秦宴一身酒香勾起饞蟲,伸手想將酒罈拉回來,誰知那酒罈卻越飄越遠。

  「你這酒還喝不喝了?」虞妗推他。

  秦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揮手,酒罈凌空而起,穩穩落在他的掌中。

  虞妗搶過酒罈,在白瓷杯里斟酒:「頭一回見王爺飲酒,還是三年前的事兒了。」

  提起此事,秦宴眼神微凜,先手奪過了虞妗的酒杯一飲而盡。

  秦宴這輩子幹過最蠢的事,便是讓先帝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知他心悅虞妗。

  三年前,嘉順帝病急,呼揭趁勢舉兵進犯,秦宴領兵出征,剛將呼揭打退至邊境,朝廷卻將福宜送來與呼揭和親,兩國握手言和。

  等他領軍往上京趕,才進城門便瞧見了譽國公府送虞妗出嫁的儀仗。

  嘉順帝一直都知道,秦宴手裡有德宗的遺詔,他一死保不准秦宴會不會持詔書登基為帝,為保小秦寰坐穩皇位,他給秦宴玩了一把釜底抽薪。

  他娶了虞妗為皇后。

  興許是老天爺都看不慣他造孽,大婚前日,嘉順帝便急驚風,一度昏迷不醒,整個太醫署的太醫用盡渾身解數,才得以支撐到秦宴還朝。

  嘉順帝以虞妗隨主殉葬為由,逼迫秦宴立下毒誓,死生忠於秦寰,有朝一日,他若奪秦寰帝位,虞妗便不得好死。

  第二日,嘉順帝便歿了。

  虞妗頭一回遇見秦宴,他便在御花園的亭中飲酒,即便一身縞素,也難掩風姿。

  比之秦宴,虞妗想起的,卻是虞德庸以王氏相逼,強要她嫁給將行就木的嘉順帝時,那副令人望之生厭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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