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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玲告訴她:「暫時沒有答應,他們還在聊,我不好久留,只能上來了。」

  施念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顯得十分焦急,等待結果的過程漫長且煎熬,直到樓下有了聲音,施念趕忙跑到陽台伸頭張望,公公親自將關銘送了出來,從兩人交談的神情來看,似乎談得還不錯,臉上都掛著笑意。

  她想到關銘才動完手術半個月,從面上看不出來他恢復得到底怎麼樣,氣色來看倒是和以前無二樣,奈何現在這個處境,她沒法問他一句,一直到他上車,沒有再抬頭看她一眼。

  當天晚上,東城人就告訴了她這個消息,打算安排她出國。

  施念不知道關銘最終是用什麼辦法說服東城這邊,但是從那天開始丁玲便著手幫她準備出國的手續。

  很多時候,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關家,遠赴他國留學,施念始終感覺自己像在做夢,所有事情快到讓她覺得不真實,體內有什麼枯竭的東西漸漸鮮活了起來,對未來開始慢慢有了幻想。

  一開始丁玲還挺擔心這個決定對施念來說會不會是種打擊,可在做出國準備的時候,連丁玲都能感覺出來施念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

  她在準備作品時的熱情和執著仿若變了一個人,就是偶爾發呆時臉上都是有神采的。

  在手續辦好的第三天,施念的行程終於確定下來,她沒有準備多少衣服,只帶了幾件換洗的,那些清一色的黑白灰都去見鬼吧,她一件都不想帶走。

  唯一帶上的是關銘送她的那副面具,這大概是她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家當了。

  公婆沒有送她,施念甚至在想,她離開後他們會不會也鬆口氣?

  上次鬧成那樣,他們對她便愛答不理,既然她已經表明態度不想再繼續做他們手中的棋子,留下她也是個隱患。

  最後只有丁玲一個人將她送到關家大門前,這個相處了一年,橫豎連個朋友都算不上的姑娘在臨分別時,將手中的行李交給施念,斟酌再三還是對她開了口:「既然出去了,可以的話儘量想辦法留在那邊,反正你在國內也沒什麼親人了,能別回來就別回來了。」

  施念接過行李,她清楚丁玲這是在暗示她只要人在國內,關家考慮到外界影響,必定會幹預她的生活,但關家的手伸不到那麼遠,她留在那裡可以重新開始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和丁玲從來沒有掏心掏肺過,施念對她有防備,而丁玲礙於自己的主家,很多事情明明清楚也不能對施念透露半個字。

  但在臨分別之際丁玲能如此提點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施念鼻子酸了下,對她點點頭:「走了。」

  丁玲面色沉重,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這扇厚重的院門。

  出了高牆聳立的關家大門,門口停著送她的車子,成斌從駕駛座下來接過她的行李放入後備箱,為她拉開后座車門。

  施念坐了進去,沒有其他人了,車上只有一個開車的成斌,關家大門的圍牆邊上,懸鈴木的枝椏伸了出來,微風輕拂,幾片枯葉飄搖下墜,孤孤零零。

  她不禁想到大婚那天的場景,十里紅妝,萬盞燈火,長長的街停滿了關家接親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她被眾人簇擁著風光接進東城大門。

  如今離開時,只有丁玲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門口目送她,難免淒涼。

  施念終究紅了眼眶,為了這一年似夢般的生活,為了終於離開這座巨大的牢籠,為了即將踏上的征途。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收回視線望著前方未知的道路,深吸一口氣對成斌說:「走吧。」

  人生不能重來,但可以拐彎,她即將迎接新的岔路,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主宰自己的人生。

  車子開出去後施念便靠在椅背上看著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她在這裡讀書生活了十五年,卻始終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過來的每一天身體裡都被上著一根發條,不敢鬆懈,也不能鬆懈,多少個夢裡,她時常會回到小時候,那個小小的江南水鄉,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時爸爸還在,經常把她扛在肩頭帶她去買小糖人,帶她去劃小船,她最喜歡看岸邊垂柳如絲的樣子,媽媽抱著她給她唱《柳姑娘》,爸爸拿照相機幫她們拍照。

  那個年代,人們物質生活普遍不高,在小城裡,人人都羨慕她爸爸能開上一輛小汽車,風裡來雨里去接送她和媽媽,她總是穿著時髦的小裙子,梳著漂亮的小辮子,她還記得爸爸最喜歡喊她「我的寶貝公主」。

  小小的她如何也不會想到,那個整天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突然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爸爸在家中排行老大,下有弟妹要養,在世時負擔一大家子,離開後那些人卻因為房子鬧得不可開交,小地方重男輕女,媽媽娘家人冷言冷語,說她如果生個兒子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施念媽媽是個硬脾氣的,自此便沒有受到娘家半分資助,帶著年僅八歲的施念北上。

  從此她的生活中只有媽媽了,現在媽媽也離開了她,她對這座城已經毫無留戀了。

  不知不覺成斌將車子從繞城高速拐了下去,施念才回過神來,看路牌似乎不是去往機場的方向,她剛準備問問成斌,車速便慢了下來往路邊靠去,與此同時施念看見路邊還停了一輛車,吳法正立在車旁等著他們。

  當施念看見吳法的那一瞬,心跳徒然加快,成斌停下車後,施念拉開車門下了車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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