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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徐徐往外,在滿街的雪與白絹中一步一步走著,他想起第一次來煙城,正是滿城飛花的時節,有佳人掩面,亦有公子搖扇,還有長街上的燈,深宅里的月。

  月下的讀書人,花海里的一壇酒。

  那時的情之所起,這些年的一往情深,加之好友寥寥,愛恨與悲喜,叫他食髓知味的人間,已再非深山可比。

  他抱著滿懷白花花的綢帶回來時,廊下的人安安靜靜,似在笑著,卻不睜眼。

  他把綢帶放在院子裡,風一吹,那白綢在身後揚起,簌簌地響。

  他走到廊下,佯怒道:「越來越沒禮貌,我回來了你連招呼都不打。」

  他給那閉眼的人蓋緊了被褥,回首望著漫天的雪,坐在輪椅旁邊,似笑非笑道:「這麼著急啊,怕他不在奈何橋等你?」

  當真有人能心平氣和的接受親人好友的死亡嗎?

  「你嘴上說得好聽。」

  他的鼻子發酸,說話的唇忍不住顫抖起來。

  ☆、搶人

  天空乍晴,積雪慢慢消融,赤雀街上行人又多了起來,道路兩旁的小販紛紛出了攤,店鋪也全都開張。

  劉小帥給玄庸送了些年貨,看那偌大的宅子就這一個人呆著,十足冷清,就提議幫他尋些下人跟班,即便不需要人伺候,至少有人在身邊免得無聊。

  玄庸正在清掃陸宅,他道:「不用了,我的跟班……快回來了。」

  劉小帥從沒見過他有什麼跟班,疑惑道:「那個人去哪兒了?」

  「回家了。」

  「那……他還會來嗎?」

  玄庸抬頭:「不來,我就把他搶來。」

  五行靈器認了主,還給他被封印的靈力。

  紅衣在樹頂遮蓋了日光,他於辛離山俯瞰山中生靈,凜冽道:「本王要再打仙界,爾等速隨本王來。」

  眾妖俯首:「誓死相隨。」

  風卷層雲陣陣,烏雲壓了半邊的天,雲端身影紅衣翻飛,直逼天門之前。

  此時的仙界尚還安然。

  陵光在月老處下了十二天的棋,輸了十天。

  這十二天,人間已過數十年。

  黑白交錯,山嶽茫茫,人間的少年垂垂老矣,又淹沒入黃土之中。

  月老道:「心不在焉的就不要下了麼。」

  陵光不允:「不下棋我沒事做啊。」

  「你以前怎麼過來的?」

  陵光想了一想:「算了,我回了。」

  月老笑道:「好吧,我再陪你下幾天。」

  陵光方才坐定,聽外面忽而沸沸揚揚,兩人落棋的手皆是一頓。

  仙童從外匆匆而至,道:「有諸多妖孽闖上了仙界,已攻破天門。」

  月老站了起來。

  仙童又道:「已有眾天兵和各路仙官前去迎戰。」

  「是何方妖孽如此大膽?」月老道。

  仙童搖頭:「小仙急著來報,尚未打聽詳細。」

  月老揮袖叫其退下,縷著鬍鬚嘆道:「仙界這些年怎麼總招惹妖界?」他坐回棋局前,「神君,還下嗎?」

  陵光將棋盤一推:「若還能繼續下,你我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他起身,「四象神君以守護仙界為任,我不能坐視不理。」

  月老攔住他:「尋常小妖其他仙官們抵得過,神君不必著急,也不必勞煩。」

  陵光的腳步微頓,支吾一聲,道:「嗯,但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去了。」

  他在途中晃了幾圈,還是回了南宿仙府。

  府里仙童連忙迎上來道:「神君您聽說了嗎,辛離山那樹妖又攜眾妖打過來了。」

  他在自己家絆了一下,站定後道:「哦,原來是他,他靈力恢復了?」

  「不但恢復了,比上一回更厲害。」仙童道。

  陵光怔了一怔。

  原來陳淵與梁承都已經離去了嗎?

  原來,人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他轉身,幾乎要往外走了。

  仙童繼續道:「接引仙君說得沒錯,這樹妖但凡念一點您的恩情,就該有些良心不再找仙界的麻煩,可他到底是妖,無情無義,感化不了的妖孽,不知這一次又為什麼而來,是為了山上被封印千年的眾妖報仇,還是為了被貶為畜道的青木仙君討說法?」

  陵光往外走的身形生生停住。

  是啊,總不會是為了他。

  他也不需要誰為他而來,他能做到的事情,許多人做不到,他保護得了自己,不用誰來替他擔憂替他操勞。

  他苦澀地笑了笑,回身坐下,靠著一處玉石階,望那潺潺流水,還有時明時暗的琉璃燈,水汽與煙霧繚繞,叫他的眼前也迷迷濛蒙。

  他在九天之上,聽不到那些嘈雜的打鬥之聲,這樣更好。

  他閉目養神,聽那水滴的聲音,滴滴答答。

  敲得心裡亂七八糟。

  仙童再次推門時,他一下子坐了起來。

  仙童道:「諸仙官與天兵不敵,已去請示天帝了。」

  「為何不來叫我?」

  仙童回道:「天帝未發令,諸仙官不敢驚擾您,興許天帝馬上要請您去迎戰了……」

  話還未說完,陵光已出了仙府:「不必發令,本君自去迎戰。」

  他的寬袖揮動,在那天庭之上踏雲而來,腳下是廝殺的吶喊之聲,有血跡染了雲煙,他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受的苦,本王要你們一一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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