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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在床邊哭的是她的兩個婢女含素和雀環。

  他這一坐起,身上的被子落開,便露出了赤|祼的上身,兩個婢女一時羞得偏過頭去。

  蕭源手忙腳亂的拉了件衣衫套上:「哭什麼?」

  雀環抽抽噎噎的:「我家姑娘……投河自盡了……」

  蕭源腦子一轟,穿衣服的手頓住:「胡說什麼?阿沅平素太寵你們了,這也能拿來亂說?!」

  含素稍穩重些,她回過頭來,兩隻眼腫得跟核桃似的:「不是……今日我們陪她一道出門,有許多人親眼看見……她突然一言不發,從漓河跳了下去……我們拿銀子央了許多人去撈,卻是沒得結果……」

  蕭源大喝一聲:「不可能!」

  不可能,他們雖然也有些彆扭,但他始終還是護著她,尤其昨夜他們已經魚水交融,她怎麼會有理由去投河?

  不可能,不可能!

  蕭源雙目赤紅,胡亂穿了衣服,頭也沒梳,就往外狂奔而去。

  他一路沖向漓河邊,就聽人在議論「見著個十分俊俏的小娘子投了河」,這議論聲讓他整個人都欲爆炸成碎片,令他停不住腳步,一路狂奔,直直的往漓河中跳了下去。

  一時引得周遭之人驚嘩起來:「又有個小郎君跳了下去!」

  「中邪了,中邪了!」

  蕭源瘋狂的潛了下去尋找,直到快要窒息才又浮了上來,如此反覆,直到蕭見行喊了人來將蕭源強行拉了上來。

  蕭源還要往下跳,蕭見行已是上來扇了他一掌:「你也要尋死?」

  蕭源抬起頭來,雙目赤紅的望著他。

  蕭見行又解釋道:「漓河水急,想是已經沖走了,我已經請了許多人往下游去打撈……」

  蕭源側臉,看見姚氏也來了,正在一邊站著。他掙開了攙扶他的手,走上前去就往姚氏臉上揮了一拳。

  這一拳,打得姚氏砰的往後一仰,她尖聲叫了起來。

  蕭源又上去就是一腳:「都是你,要休了她……」他激憤當中連連出手,轉眼之間就將姚氏打得不成人形,蕭見行都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連忙讓人將他拿住。

  蕭源在水底撈了大半日,已沒多少體力,這才讓按住了。

  蕭見行扶著姚氏,看她一臉青紅紫黑,想要發作蕭源,又看他混身*的,頭髮像水草一般罩住了他半張臉,露出的一雙眼赤紅又疲憊,嘴唇早已泡得有些脫水發白。這樣子形容狼狽,他也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只得讓人將蕭源拉回去,自己安慰著哭痛的姚氏。

  蕭源被人按著洗了乾淨,但他卻什麼也不吃,只在含素、雀環兩名婢女的哭聲中發愣。

  自他幼時起,真心疼愛他的,也只有外祖父、外祖母。可是這些疼愛也很微薄。當他遇上朱沅,模糊的開始對她有了喜愛之情後,這感情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們終於成了婚,他會成為她最要緊的那個人,可是為何會這樣?

  含素含著淚,來給蕭源清理床鋪:「姑爺,我家姑娘先前說了些古怪的話,給了我和雀環身契和銀票,又讓我們勸著您不必傷心,當時婢子不懂,原來是應在此處……姑爺,您歇著罷,別熬壞了。」

  正說著,她動了動那一對鴛鴦枕,驚呼出聲:「姑爺,這有一封書信!」

  蕭源猛然抬起頭,一個劍步竄了過來,自她手中奪過書信展開。

  上頭是朱沅清秀的筆跡:蕭郎親啟。

  蕭源腦中轟隆作響,那一個個的字,幾乎都看不進眼裡去。他反覆定了幾回神,才勉強看了下去。

  「……千百次想開口,以為自身可無所畏懼,但我未料到已這般珍惜你我情份,並不敢當面看它凋謝。

  蕭郎可知,昨夜我說的女子,其實是我。是否不可置信?古有移魂之說,而我的魂魄,自大火之中,移至十數年前。

  許是黃粱一夢,但夢中之事,件件刻骨。睜眼所見,樁樁相同。

  我之惶恐,蕭郎可能明白?唯恐家破人亡,唯恐守不住母親、弟弟。卻唯獨未曾想過要尋覓良人。

  ……而今皇上發難,我欲守護的亦怨恨於我。未料我苦心鑽營,許是罪孽深重,上蒼責罰,竟將自己困於蛛網,動彈不得……

  ……種種事情,仔細想來,的確喪失本心……

  ……我重活一世,竟像是為你而來……

  ……蕭郎你逐步緊逼,我逐漸沉溺,像我這樣一個滿手血腥的,滿身污穢,滿腔惡毒的女子,而你卻自投羅網。彼時我以為,若有這一日,我必要將你一同拉著共墮無間地獄。卻未想到,時至今日,我並不想令你受辱,竟只願你安康順遂。

  蕭郎,人力有時盡,天意命難為,蕭郎不須對皇上懷恨……

  我曾死於火中,痛楚不堪,此番便去投水。曾是了無生趣而亡,而今心中念及蕭郎從此無恙,竟也甘願赴死。

  只求蕭郎看顧我母親與幼弟……」

  蕭源重讀了三四回,滿面漲得通紅:「我不會嫌棄你,我會愛你護你……」他邊說,邊像個孩子一般哭泣起來,及至到後來抽噎得語不成聲。

  ***

  柳氏一整日都心神不寧,隱有不祥預感,直至接到朱沅死訊,轟隆一聲,仿佛天塌了下來,她眼前一黑,一言不發的昏了過去。

  ***

  皇帝在宮中也收到了朱沅投河的消息,他又另派了人沿河尋找,始終不得。便有人猜疑是被水草纏住,沉入了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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