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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繼承州侯之位的,沒有幾人手裡頭是不沾血的。

  沈晚夕對未來仍然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她沒有多大的野心,只希望雲橫平平安安的。

  回城前一日晚,隊伍在城外五十里的驛站留宿。

  沈晚夕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妝檯的桌子上還放著侍女送進來的新衣裳和一整套的頭面,是明日回城時要穿戴的。

  那粉嫩小襖的侍女正彎身替她更衣,除了剛進來時說了句話,其餘時間皆悶得像個葫蘆似的,雲橫不在屋內,四下里靜得有些詭異。

  沈晚夕看著她,忍不住問:「聽說你是從益州侯府過來的?」

  那姑娘慌忙俯身跪下,聲音有些發顫:「回夫人的話,奴婢是隨二公子的侍從一同過來的,二公子說,日後便由奴婢伺候夫人。」

  沈晚夕欣然一笑,忙喚她起身,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又俯身跪下:「奴婢叫茯苓。」

  沈晚夕馬上就想到了茯苓餅,饞了。

  這姑娘竟然是雲橫給她挑的,模樣很是清爽,做事也細緻。

  單看她方才為她洗髮梳發的手法,輕柔又舒服,一絲都沒有扯痛她,沈晚夕便知道這姑娘靈巧聰慧,就是膽子小了點,規矩多了點。

  才說一句就要下跪,沈晚夕可受不住,又將她扶起身道:「往後我問你話,你只管回答便是,不必行如此大禮。」

  她又不是老虎,能吃人麼?

  次日一早,沈晚夕換上一身大紅緙金絲雲錦緞通袖上衣,外披雪色狐皮大氅,頭頂珠環翠繞,走起路來珠子墜子泠泠作響,搖曳生姿。

  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她許久沒穿得這樣正式了,滿頭的珠釵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處處都不習慣,從前在鎮子上的時候她自己盤的髮髻簡單又好看,如今出來了,到處都得端著。

  雲橫也換了一身玄色暗花錦袍,袖口是鑲著金絲的滾邊,腰間仍繫著她親手繡的墨色腰帶,身材頎長,高大挺拔,眉宇間冷冽如昔,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

  馬上要見到自己的父親了,也不曉得雲橫緊不緊張。

  隊伍於辰時啟程,沈晚夕進了馬車便解下了沉沉的大氅,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魏眠進來時眼前一亮,竟微微怔愣一下。

  從前在商州的時候,她只見過嫂嫂穿著素裙的樣子,那時候便覺得她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仙姿佚貌,恍若仙子下凡。如今見她一身華麗的紅色,襯得肌膚雪白瑩潤,一笑間將人間的千嬌百媚盡收在眼底,連那車窗外的夭桃艷李也瞬間黯淡無光了。

  辰時到巳時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越到後面時間似乎過得越慢,沈晚夕開始有些如坐針氈,魏眠也渾身難受。

  一身的行頭壓著,還得挺直腰板子坐端正了,想將頭頂長長的步搖取下來歇一會,又怕亂了髮髻,到城樓下面來不及梳理,又得丟人。

  直到隊伍有了緩下來的趨勢,魏眠登時掀了帷幔往外看,「嫂嫂,我們快到啦!看到城樓了!」

  沈晚夕掌心都熱出了汗,心裡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忍不住捲起帷幔的一角,往外瞅了瞅。

  城樓高聳,長矛屹立,旌旗獵獵。

  遠遠望去,寒風中的益州城樓雄偉險峻,固不可破。

  馬車愈駛愈近,前方的城樓在視野中也越來越清晰。

  城牆以堅硬如鐵的巨大石磚砌成,南北宛若巨龍綿延數里,城門四角建有高大巍峨的角樓,乾樓、望樓、箭樓、瓮城、控軍台等軍事壁壘一應俱全,遠望去巍峨壯觀,奇偉磅礴,竟令人不敢直視。

  沈晚夕從未來過益州,如今見到這益州城樓空前絕後的逼人氣勢,便已經能夠理解益州為何能夠虎踞龍盤於西南,在雲境百年來的血雨腥風中屹立不倒。

  片刻,她又看到城門下整齊劃一的兵馬,最前頭的黃驃馬上正襟端坐一人,氣勢凜然,宛若雲龍風虎,威風八面!

  「那位是?」

  隔得遠,沈晚夕沒看清楚人臉,也估不准歲數,只曉得那人氣場極強,周遭的將士亦給人一種凜凜的壓迫感。

  這話才問下去,眼尖的魏眠立刻道:「是爹爹!爹爹出來迎接我們了!」

  沈晚夕心裡一顫,那黃驃馬上的就是威名遠播的益州侯?

  雲橫的父親?!

  堂堂益州侯竟然親自出來迎接……

  她忽然有點不敢探頭往外面瞧了哦,腦海中不住地勾勒方才那黃驃馬、黑金袍的畫面,把自己又弄緊張了起來。

  直到馬車緩緩停定,沈晚夕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下。

  這回是真的到了。

  沈晚夕深深吸了口氣,待平復了心中的萬馬奔騰之後,將狐皮大氅重新系好,隨魏眠一同下了馬車。

  第75章 仙女笑了

  耳邊寒風吹得耳膜微微震動, 清冷的陽光裹挾著冷風瞬間撞進了眼睛裡。

  沈晚夕望見了雲橫昂藏開闊的背影,還有站在他正前方的,一身黑色繡金龍紋的中年男子。

  兩人對視短短几息的時間, 昔日快馬縱橫天下的益州侯便已忍不住嘴角的顫抖, 眼裡泛起了淚花。

  在失而復得的兒子面前,他仿佛不再是那個霸氣凜然的西南霸主,而只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一個兩鬢斑白的父親。

  片刻後, 雲橫彎身踞坐下去,向五年未見的父親重重行了雲境最大的叩首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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