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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男子嗓音倏忽傳至耳邊,沉冷沙啞,帶著一絲疲倦,卻比以往多了些威嚴不容侵犯的氣勢。
是雲橫的聲音!
沈晚夕眉心一跳,原本心臟像是被人生拉硬拽的疼,直到方才那一刻聽到他的聲音,她幾乎停滯的呼吸才慢慢有了緩和。
雲橫他醒了,終於醒了。
可她聽到那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命令,也像旁人一樣挪不動腳了。
他說的「都退下」,也包括她在內麼?
心裡不由一陣澀重,下一刻竟聽到裡面傳來淡淡一句:
「阿夕,你來。」
沈晚夕憋了大半日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有那麼一瞬她覺得自己聽錯了,可她也不管不顧了,抬著酸軟的雙腿直往裡頭沖。
屋內的燈光忽明忽暗,雲橫靜靜閉眼躺在床上,聽著女子急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這才緩緩睜眼,小臂抵著床柱微微起身,半靠在引枕上。
抬眸見小姑娘頂著一雙紅玉髓般的眼睛,兩頰還掛著兩道清晰的淚痕,雲橫心裡微微一痛,可身上沒有半點力氣,只能抬手輕輕拍打了兩下床沿,示意她坐過來。
沈晚夕鼻頭一酸,看著他額角還冒著一層細細的汗,若不是靠那一點偏明黃的燈光,他的臉色怕是早已經蒼白得像紙一樣了。
這三個時辰里,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一向健碩挺拔的雲橫竟然虛弱成這樣。
見小姑娘不挪步子,大約是被嚇到了。
雲橫柔聲一笑,聲音儘量放得低緩:「過來啊。」
心中狠狠一揪,她終是忍不住跑上去摟住他的腰身,窩在他懷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身子也不像平時那麼暖烘烘的了,蓋了那麼厚的一層被子,還是涼得像冰塊一樣。她雖然在外頭呆了那麼久,可身上還比他稍好一些,於是抱他更緊了,此刻只想貼著他堅實緊緻的胸膛,將身上所有的暖意都給他。
「雲橫,你到底有沒有事,我好害怕……」
他輕嘆一聲,小姑娘當真是水做的,連這聲喃喃都像是摻了淚珠子一樣惹人憐,讓他覺得自己受個傷出個事卻是實實在在地害了她一樣。
只能揉著她瑟瑟抽縮的肩膀,「別擔心,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沈晚夕心裡微微一驚,抬著淚眼迷濛的眼睛望著他:「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雲橫微微頷首,方才睡夢之中,他心中那處艱澀的罅隙驟然亮起一線天光,過往種種如同書卷一篇篇地翻頁,恍若撥開雲霧見青天。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也曉得她在外頭為他擔驚受怕,因此他在夢裡都在不斷提醒自己,門外有等著她的小姑娘,沒有他在身邊,她定然心急如焚,滿身都是恐懼和無助,卻只能憋在心裡生生煎熬。
所以他告訴自己,醒來後一定要第一時間見到她、抱抱她,不再讓她擔心。
她緊緊摟著他直說「好」,幾句之後仍然哽咽不止。
雲橫無聲地嘆了口氣,指尖摩挲到她通紅濕潤的眼尾,慢慢拭去眼淚,「別哭了好嗎?你再這樣哭下去,我心裡真要比方才還要疼了。」
「是嗎?」
沈晚夕忙止了眼淚,騰出身來看他,可眼眶裡還是蓄滿淚,模模糊糊的一片,連他的臉都快看不清了。
雲橫將她的小手擒住,置於胸口,微微喘息道:「是,你一哭我就亂了方寸,會摧心剖肝地疼,如同百鬼撓心,魂飛魄散,你想讓我這樣痛苦嗎?」
她被他說得害怕又迷糊,只覺得嚴重得不要不要的,慌忙捂緊了他胸口小心地揉著,嘴裡也念念有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哭了……」
他眉眼恍惚了一陣,伸手將她攬到頸邊。
手掌托著她的臉,冰涼的唇瓣貼上來,他緩緩抵開她瓠子般的白牙,在她唇舌間反覆摩挲,吻得她渾身癢酥酥的,舌尖也忍不住輕輕戰慄起來,去笨拙地回應他的抵纏吮繞。
她渾身難受得沒了力氣,也知道他今日根本是累到極致痛到極致,想替他偷個懶,讓他早些休息,可是那樣的吻竟輕重緩急得恰到好處,她竟都尋不出一絲破綻可以脫身而出。
兩人貼在一起,她雙臂情不自禁地勾住他脖子,沉浸在他無邊的溫柔之中,兩人身上都慢慢變得熱騰騰的,
直被他吻得混混沌沌,檀口又至耳廓,至雙頰,至眉尾,最後竟先是她先昏昏沉沉地,困到睡著了。
懷中的小姑娘眼角終於沒了淚珠,在他身側呼吸均勻地睡去,雲橫抿著唇看了她許久,都像看不夠似的。
想起門外還有不少人等著,雲橫這才緩緩起身。
桌案上鋪好紙張,磨墨掭筆,五年沒做過的事情如今做來竟還是信手捏來。
良久門框一動,屋門口的人瞬間一個激靈,原都以為是沈晚夕出來了,卻沒想到走出來的竟是一身玄色寬袍的高大男人。
「哥哥!」
魏眠情不自禁地驚呼一聲,話落又微微一怔,哥哥給她的感覺好像跟這兩日不太一樣了,具體如何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面前的哥哥面色蒼白,看得出身子都透著淡淡的頹然,可這一身玄袍令他身姿如高山獨立,超然於眾人之上,一雙墨瞳似沉潛深淵,教人望而生畏,微微一掠間仿佛巨龍起騰,就連群山萬壑都在此間噤若寒蟬,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