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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殿就像是籠罩了一層愁雲,哪怕季在淵不願意面對,群臣該說的還是要上折,要給陛下準備好棺槨了。就太醫院所說,最好的預計,陛下也活不過這年冬天。
幸好,他們還有小皇子。群臣這樣慶幸著。
對於只在乎聞或躍的人來說,就沒有什麼幸運了。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第一個因此事快要發了瘋的,不是帝後情深的皇后,而是身居宮中的老太后。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都在欺騙哀家!」
那良妃一直伺候在太后身邊,也不知道她姑姑為何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就宛如她才接到消息似的:「姑母,表哥已經這樣沉睡了快兩年了,您怎麼……怎麼好像現在才意識到一般?」
太后顧不上和這個蠢貨外甥女說話,浩浩蕩蕩的就要闖入無為殿,想要把龍床之上的人喊醒。她的反應真的太奇怪了,明明之前還一副巴不得陛下昏迷的模樣,對於聞或躍出事也是抱著一種喜聞樂見的態度,並翹首以盼著什麼。
好像只要聞或躍不好,就會有什麼東西重新取而代之。
可惜,並沒有。
整整兩年,皇后已經絕望,太后的噩夢卻才剛剛開始。
季在淵並沒有讓人阻攔太后發瘋,反而是主動把太后送到了龍床之前,頗為愉悅的欣賞著太后的絕望。季在淵事後想想,自己當時其實也是有點瘋批的,只不過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他只顧著在心裡想,我不好過,憑什麼你們能夠如此輕鬆?他很樂於看到別人都不痛快。
太后大受打擊,整個人都不願意面對現實。回去之後,雖不在鬧著要再看皇帝,但卻叫來了向貴妃,非要她師父入京。
向貴妃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身為坐忘心齋前任道子的身份,其實該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她並沒有瞞過任何人。看太后偏執到快要入魔的樣子,向貴妃還以為她師父真的有什麼救人之法,趕忙修書讓師父入京。
信還沒寫成,師父早已似有所感,等在了東海王府上,他不早不晚,不疾不徐的入了宮。
無為殿內,太后一遍又一邊的求大師:「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把他還給我啊!」
掌門師父一掃拂塵,長嘆一口氣,終不再打什麼啞謎,說的直白又明確:「我師兄當年便已經說過了,所謂的偷天改命之法失敗了,皇子就是皇子,並無任何借屍還魂的痕跡。」
季在淵之前的猜測既是對的,也是不對的。
多年前,掌門的師兄入京,確實是因為出現了嫡子不祥之說,命盤中四皇子聞或躍註定了會在登基之後命有一劫,且會讓自己的父皇母后悔恨終身。沒有什麼血光之災,也沒有什麼國之大難,但人都是貪婪的,哪怕只是後悔,中宗和皇后都不想有。
然後,不知道是誰,對中宗暗中進獻讒言,言坐忘心齋有一秘法,可以進行靈魂互換來擋災。中宗信了,也就有了掌門的師兄攜友入京。
但,所謂的靈魂互換本就是無稽之談,掌門的師兄施法,本意只是想消災度厄。卻不想被友人趁機打傷,奪了黃鈴魂鍾。也是在這個時候,掌門的師兄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對方的陰謀,從放出嫡子不祥開始,就有人在暗中籌謀著取皇子而代之。
可聞或躍是龍子,福澤深厚,自有紫運加持,又豈是普通人能夠想要奪舍就奪舍的?最終的結果,便是一道天雷打下,皇子還是皇子,友人身死道消。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再睜開眼睛的四皇子,已認不出自己的父皇母后。
他不斷啼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無論掌門的師兄如何解釋,中宗和皇后都不相信這是他們的嫡子,覺得聞或躍就是哪裡來的妖邪之物,占據了他們皇子的肉身。他們堅信,只要度過了登基之劫,他們真正的兒子才會回來。
但不管四皇子如何,掌門的師兄卻是因為知道了這件皇室辛秘,而為整個坐忘心齋帶來了滅頂之災,好不容易有東海王從中斡旋,這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師兄一夜白頭,孤身回山,封教以求自保。但他還是堅持他當年的說法,四皇子就是四皇子,並沒有被任何人取代。
可惜,猜疑是惡鬼種在凡人心中的種子,一旦猜忌開始,便如疑鄰盜斧,怎麼看怎麼有問題。無論如何,中宗和皇后都不在相信自己的嫡子便是嫡子。
「我不信,你們都在騙我,若沒有更換靈魂,為何我兒會不記得我?」
哪怕是時至今日,傳說中的「劫難」應在了聞或躍身上,也再沒有任何一個靈魂重新醒來,太后仍不願意相信是自己錯了。
「這不是我的孩子,他怎麼能是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掌門師父見勸說無效,只能拿出了師兄當年帶入京中的法器:「這魂鍾,娘娘應該還記得吧?它能夠檢測三魂六魄是否齊整,是否為本人。」
「它壞了!」太后堅持道,當年這玩意就說皇子還是皇子,但是怎麼可能呢?
「陛下現在昏迷了,三魂六魄未必齊全。魂鍾是好是壞,一試便知。」悠揚的鐘聲在每個人耳邊炸響,宛如在靈魂深處激盪,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感覺,也終有了與當年不一樣的反應。聞或躍的三魂六魄早已不夠齊全,正在不斷流失,一如太醫給出的答案,沒救了,早點準備棺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