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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活人已經死去,基因檢測儀器也因為在兩個月前的物質融合浪潮中被破壞了核心部件,徹底停擺,找不到任何足以佐證審判者判斷的依據。對此,審判者唯一的申明是,他完全依照審判細則辦事。

  許多陳年舊事都被翻出來,要求審判庭公布審判細則的呼聲在這段時間內達到了最高。然而,限於《審判者法案》賦予審判庭的權力,他們沒辦法把陸渢送上軍事法庭——於是對《法案》的爭議也達到了頂峰。一位名叫柯林的年輕人——他自稱為原外城反審判運動的先鋒人物,在那場讓主城只存活八千人的災難中,他因為本身就是在伊甸園上班的老師而逃過一劫。在此時此刻,這位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再次喊出了過去響徹外城的那些口號,同時極力抨擊基地軍方其餘制度對人性的無情踐踏,他迅速擁有了一大批忠實的擁躉。

  對此,統戰中心在長久的沉默後,選擇一力鎮壓。然而,基地現存的人類以燈塔與伊甸園的成員為主,兵力有限,而且沒法下狠手,此時此刻只要死去一個人,人類就減少了八千分之一。一場暴動發生在一個混亂的八千人社會中,似乎是一件無法解決的難題。

  就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一份過往罕為人知的數據從燈塔內部流傳了出來,被散發到各處。

  那是多年前「融合派」的絕密檔案,人們對這一派系的存在諱莫如深,可他們確實具有毋庸置疑的科研能力。在長達十年的實驗和觀測中,他們通過估測出一個概率——受到基因感染的活人,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在獲得怪物特徵的同時保留一定程度的人類意識,六千五百分之一的可能在完全化身怪物後的三年內再次恢復一定程度的人類意識。

  雪上加霜的是,這份數據另附有一份語氣客觀的備註,萬分之一與六千五百分之一只是理論上的估測,現實中真正的概率或許稍高一些。

  這份數據泄露的當天,整個基地譁然了。

  對此,柯林撰寫了一個長篇文章,題目為《審判庭一百年——不能證實的罪孽》。

  同時,一個瘋狂的士兵潛伏在審判庭外,對審判者開了一槍。據說他所敬愛的長官和戰友都死在審判者的槍下,但可惜無論在哪個方面,審判者都是比他優秀百倍的軍人,那枚子彈根本沒能打中。但這一舉動激勵了其它人,一時間,審判庭成為各種意義上的眾矢之的。

  ——直到紀伯蘭博士向燈塔遞交了一個申請。

  紀博士提出,來自深淵的孢子樣本史無前例地呈現出感染和被感染、畸變與被畸變上的惰性,如果能研究清楚其中的機理,並將它應用在人體上,人類或許也能獲得這一可貴的特徵。然而,這枚奇異的、具有活性的孢子對審判庭的陸上校呈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親近,當它與上校接觸,生長速度和細胞活性都會有所提高。

  所以,陸上校必須配合這一研究項目,基地也必須保證上校的人身安全,這可能是人類最後的希望所在。

  於是某位陸姓上校才出現在了紀博士的實驗室內。

  「預計的三個月就要到了,雖然缺乏確切的證據,但人類的命運正在倒計時。」紀博士在陸渢旁邊坐下,道:「主城原來從不在意審判者制度,但現在他們也像曾經的外城一樣即將直面審判了。你得明白,一旦磁極被畸變戰勝,所有人都有被感染的風險,所有人都將面臨審判,都有可能死在你的槍下。審判庭雖然現在什麼都沒有做,但已經成了他們精神上的仇敵。全面畸變終將到來,他們希望自己能做那萬分之一或者六千五百分之一,扳倒你能讓他們活得久一點,這和你本身的所作所為沒什麼關係,怕死是生物的本能。」

  說到這裡,他微蹙起眉頭,輕聲道:「這麼多年來,無論審判庭被逼得多緊,都沒有泄露過關於審判細則的一個字,我相信你們一定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但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另一個問題,融合派的那個數據,你以前……到底知不知道?」

  陸渢的目光越過他,看向綠色的培養液中漂浮著的孢子。

  因為他在房間裡,所以孢子的菌絲放鬆地舒展著,它長大了一些,核心部分有人的手掌那麼大了。

  「有成果麼?」他淡淡問。

  「很遺憾,沒有。它和安折那個該死的小東西一樣是個騙子。現在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充當你的擋箭牌,並且不知道能擋到什麼時候。」紀博士看向陸渢的眼睛。

  那雙眼睛——綠色的眼睛,北方基地是以亞洲人為主,其它人種混居的地方,黑色的瞳孔固然尋常,其它色彩——諸如藍色與褐色也並不少見,但這霜冷的綠色實在過於特殊,有時候他會有種錯覺,這是某種毫無感情的無機質,就像此人慣常的目光一樣。

  好像不論殺死多少人,不論被別人怎樣看待,他都不為所動。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原諒,他向來就是這樣高高在上。

  一種無力的懊惱泛上博士的心頭。

  「我不該關心你,更不該嘗試安慰你,你根本不在意。」他深吸一口氣,攤開了手,道:「每次我試圖說服自己你是個好人,你都用行動告訴我,在冷漠無情這件事上,你真是……真是他媽的天賦異稟。」

  他審視著陸渢那張臉——這人的五官精美濃烈得好像個被雕琢的人偶,可惜材質卻是萬年不化的凍冰。外面的形勢緊張到博士害怕下一刻就會有人砸破實驗室的門向審判者拋擲石頭,可他本人的神情卻看不出任何內心的痛苦折磨,甚至,相反,這人微垂的眼睫有種肅穆的從容,像一隻幽靈般的黑蝴蝶停在神廟莊嚴的窗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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