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得到什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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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心海底針啊,杜先生幸好是您打這個官司,要不然丁勝一家子要冤死了。」

  杜九言含笑道:「今天功不在我,是所有訟師們共同的努力的結果。」

  「往後他們辯訟,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杜九言介紹身後跟著的十個人。

  有的年紀比她大,有的做訟師的時間比她還久,可此刻站在她身後,就如同初出茅廬的孩子,羞赧地搓手站著,不好意思地看著大家。

  「幾位先生要努力啊,」劉嬸看著幾個人道:「你們能跟著杜先生辯訟,不說輸贏,就這學到的東西,也能受用一輩子了。」

  大家都點頭應是,宴通道:「嬸子說的半點不錯,杜先生身上有太多我們應該學的東西了。」

  「就是,就是!」劉嬸道:「我們杜先生雖然有時候有點不正經,可辯訟的時候卻比誰都認真,這天底下就沒有比我們杜先生更認真的人了。」

  「西南由她做會長,那可真是西南命里修來的福氣,不然西南現在就不是西南了。」

  大家都跟著點頭,杜九言哈地一笑,和劉嬸道:「嬸子,咱們收著點,這口氣有些過了。」

  「沒有!」劉嬸昂著頭,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又轉頭問大家,「你們說,我說的有沒有誇大?」

  近百人異口同聲,「沒有!」

  劉嬸和杜九言得意地道:「先生,您可不能謙虛,您擔得起任何讚揚!」

  「嬸子也是,」杜九言一臉佩服,劉嬸的號召力。吹捧力,那絕對是出類拔萃,尋常人難以企及,「九言很佩服!」

  這次換劉嬸不好意思了,呵呵笑著道:「先生別說我,我哪有什麼本事。」

  大家說笑著,簇擁杜九言往西南去,人群之後,小蘿蔔和花子鬧兒還有三尺堂的宋吉藝、竇榮興蹲在路邊上。

  「唉!」小蘿蔔道:「我爹哦,註定是天下人的。」

  花子道:「嗯嗯,九哥現在忙的都沒有和我們玩了!」

  「嗯,」宋吉藝點著頭,「我、我、我好、好幾、幾天、沒、沒和、和九、九哥聊、聊天了。」

  「我、我的人、人生都、都、都迷、迷迷茫了!」

  他說完,杜九言一行人已經走遠了。

  四個人一聲長嘆,「等過段時間,九哥去京城了,別提說話了,就是想看到她也不容易了。」

  「唉!」四個人嘆氣。

  「怎麼蹲在這裡?」蔡卓如發現他們,指了指小蘿蔔提著的小籃子,「今天的瓜子賣掉了?」

  小蘿蔔點著頭,「蔡叔叔您想吃瓜子嗎,家裡還有,我給您留著的呢。」

  是沒有全拿來,所以留在家裡,可小蘿蔔說出來,就成了給他留著的了。蔡卓如越看他越可愛,摸了摸他的頭,道:「我不吃瓜子!你留著賣。」

  「你爹今天贏了對吧?」

  四個腦袋拼命點著,竇榮興道:「必須的!」

  「那倒是,」蔡卓如道:「今晚我請客,晚上我們去德慶樓慶祝。」

  宋吉藝眼睛一亮,小蘿蔔點著頭道:「蔡叔叔您請客嗎?那真是太好了。」

  他原本說請他爹收的十個學生的吃飯的,現在有蔡卓如請客,那他就不用啦!

  「嗯,儘管多喊點人。」蔡卓如含笑道。

  小蘿蔔搖頭,「不行,一定要喊好朋友啊,隨隨便便的人去,也是要花錢的。花您的錢我也是很心疼的。」

  「你怎麼這麼聰明可愛呢,」蔡卓如將他抱起來,親了親他的臉,「就不要長大了,永遠都做我們都小蘿蔔。」

  小蘿蔔笑眯眯地點著頭,「好啊,好啊。我也願意的。」

  蔡卓如哈哈大笑。

  杜九言回到西南,十一個人到府學的院子裡,就聽到一陣喧譁吶喊聲,大家都衝過去將他們團團圍住,「你們太厲害了,今天的辯訟特別的精彩,我們聽的一愣一愣的,幸好自己沒有上,不然就真的要拖後腿了。」

  「都是先生的功勞,我們在前面辯了半天,都不及先生最後幾句話。」宴通拱手,無奈地笑道:「我們還要再修煉啊。」

  「我們一起修煉!」大家一起道:「跟著先生,好好修煉!」

  杜九言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我難道入了狐狸窩?一群小狐狸修煉成人,惑亂人間?」

  「哈哈,」哄堂大笑,有個聲音嘻嘻哈哈地道:「您就是老狐狸,還是最狡猾的那隻!」

  杜九言挑眉,「誰的聲音,誰說的話?」

  「邱聽聲,」人群讓開,躲在人群後的胖子立刻顯露出來,他嚇的肉一抖,轉身要逃,杜九言指著邱聽聲一聲令下,「打他!」

  大家一窩蜂將邱聽聲放倒。

  前院裡歡聲笑語一片。

  教室里,無數雙眼睛羨慕地看著,有人低聲道:「你們沒有聽到上午的辯訟,會長將程公辯的快要暈倒了。」

  「不會吧,不是說只是師兄弟們比拼嗎?為何最後是會長和程公辯訟了?」

  「是程公先開口的,他說了好幾次的話,會長才開口的。而且,我看會長是被那個王氏氣著了,才開口辯訟的。她不是針對程公說話,而是看那個王氏一副得意的樣子不滿意,才開口辯訟,意在讓王氏受到律法的懲治。」

  「那……程公那邊輸了吧?」

  「嗯,輸了!本來也贏不了。宴師兄他們辯訟的時候,你一句我一句無縫銜接,聽著不但生動有趣,還特別容易聽得懂。再反觀殷師兄幾個人,可真是丟人丟到到家了,一個個搶著說話,說不到還生氣翻臉,就差自己在公堂上吵起來了。」

  「丟人!」

  大家不忿,覺得他們丟了西南的臉面。

  「團結就是力量啊,」教室里說著話,聽到杜九言在外面給大家說話,她道:「還是那句話,無論何時何地,你們都是師兄弟,在內還是在外,都必須團結。」

  「如果有意見不服氣的,就吵!」

  「吵不過也可以動手,打到哭打到服。打完了就結束!」

  杜九言道:「在我這裡,可以奉承拍馬,但這一切只是生活中的,在案件中,在公堂上,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們的輸贏,對於你們而言不過是一場官司,可對於兩方請訟人,卻是天大的事,甚至有關於性命。切不可偏頗自私目光短淺只顧自己,一切從請訟人的角度出發,以請訟人的利益為基準。」

  「如果讓我知道誰違背了操守和準則,就絕不是攆出西南這麼簡單!」杜九言道。

  眾人大喝一聲,「是,我們記住了先生!」

  「行!為了給十位師兄弟慶祝,今兒中午咱們讓飯堂加餐,想喝酒的弄一杯,喝醉的自己滾去睡覺別礙眼。」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圍著杜九言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

  「我……我想去跟著會長。」教室里有人說道。

  「我們一起去吧。」

  「我也去。」

  一群人結伴壯膽去找杜九言。

  「老規矩,誠心寫自薦信,文筆要好,字跡要美!」杜九言道。

  大家笑著應是,跑回去寫信。

  ……

  丁韜攔在門口,冷冷地看著江華,「你如果來弔唁,我們並非親友,你如果來贖罪,抱歉,我不會接受來自己你的道歉。」

  「往後畢生,我每日都會詛咒你的兄長。」

  「往生輪迴,百世為畜!」丁韜說完,反身關門。

  江華抵住門,「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說著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我哥拿回來的兩千兩,剩下的他應該還沒有拿到。」

  「這個錢我們退還回來、」江華捧著銀票,「以後你家無論有什麼事,只要用得上我江華的,只管吩咐。」

  丁韜沒看他也沒有收他的銀票,將門關了。

  江華倚著門坐在了門檻上,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哥也死了,可也害死了無辜了人。

  「哥,你怎麼這麼傻!」江華道:「有口飯吃就行了,你為何要聽別人蠱惑!」

  他在丁府門口坐了很久才離開,丁韜不收回這兩千兩,那這錢在他的心中,永遠就是一根刺,扎在臉上,讓所有人看見,江家的恥辱。

  他的孩子和他的後代,都不能抬頭做人。

  永遠都會記得,江燁為了錢出賣了自己最後的尊嚴。

  江華想做什麼,但雙眸茫然,失神地蹲在路邊。

  縣衙中,晚上的飯菜擺在腳邊,是一個黑黢黢的高粱饅頭,還有一碗沒有油水的清湯,稻草從里蟲子爬來爬去,老鼠蹲在角落裡虎視眈眈。

  王氏看著那隻老鼠,冷笑著,抓起饅頭塞進嘴裡,將碗裡的湯倒在地上,衝著老鼠冷笑了一聲。

  那隻老鼠吱吱叫喚了一聲,消失在牆角。

  王氏靠在牆上,隔壁埋在稻草堆里的女囚,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看你年紀不大,做什麼缺德事了?」

  「缺德的是別人。」王氏看著高高的天窗上投下來的月光,「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

  那個女囚動了一下,但也只是動一下,亂蓬蓬地頭髮堆在臉上看不到臉,「看來,你也是個果斷的人,做完自己該做的事然後去死,夠種。」

  「我不會死,」王氏並沒有回頭看死囚,「我腹中有孩子,等他出生的時候,正好是過年。今年秋審輪不到,那就到明年了。」

  「明年三月十五,是太子的十周生辰,聖上必然會大赦天下。」

  「所以,我死不了!」王氏道。

  女囚發出咯咯地笑聲,「你第一次進來吧?」

  王氏也笑,「也是最後一次。」

  「死?能死才好啊。」女囚道:「你能殺了我嗎?摔了碗用、用瓷片割斷我的喉嚨,求你了。」

  女囚騰挪著爬過來。

  「你的腿是他們打的?」王氏問道。

  女囚抬起頭,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滿面的泥垢已難分辨她的原本的容貌,「這裡潮濕,你待個十年也會和我一樣的。」

  「誰在這裡待十年,都會和我一樣的。」

  王氏瑟縮了一下,往後退,仿佛看到了十年後的她,「我不會像你這樣的,我寧願體面的去死。」

  「你以為我沒有,可他們會救你的,牢里死了人衙門也會受罰。」女囚道。

  王氏抱著肚子,在地上騰挪了幾步,地上黏糊糊的,她的手忽然一痛,隨即聽到老鼠吱吱一叫,溜走了。

  「啊!」王氏抬手,手指上被上老鼠咬出了血,她使勁擦著,真正開始害怕起來。

  女囚還在往這邊爬,盯著她,「殺了我行嗎,把碗摔碎了,來割我的脖子。」

  她說著,用盡全力撥開自己頭髮,露出脖子來指著,「你是殺人犯,你肯定會殺人,來,快來!」

  「滾,滾!」王氏喝道:「你給我滾!」

  女囚哈哈笑著道:「害怕了?這才開始而已,你怕什麼,別怕!」

  王氏捂著肚子,慌亂地朝門口看去,有人來了,腳步聲在門口繞了一下,喊道:「安靜點,再吵老子抽死你。」

  說著,又關門走了。

  王氏攥著木欄站起來,身後,女囚還在重複著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你當時是什麼罪?」王氏問道。

  「斬監侯,」女囚道:「你呢,什麼罪?」

  王氏道:「凌遲!」

  女囚愣了一下,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她,「你、做了喪盡天良的事?」

  「那你別等大赦了,早點死吧。凌遲,是不會給你大赦的。」女囚道:「看不出來,你這麼狠,那你快來殺我啊。」

  王氏抱著欄杆閉上眼睛。

  「你為什麼殺人,為了財還是為了仇?」女囚問道:「我是報仇,因為那個畜生殺了我爹!」

  王氏道:「為了財。」

  「為了財判凌遲,我說你蠢還是聰明?為了財你花到了嗎?」

  「萬貫財產,你花不到那就是一堆狗屎,連你剛剛吃的黑饅頭都不如。」女囚笑著,「你早點死吧,凌遲很可怕。」

  花不到?

  他花用不到。

  「孩子別生了,生下來受罪。他娘那麼缺德都被剮了,他一輩子都要被人笑話。」

  「你生他就是害他。」女囚笑道:「等他爹再娶個後娘,那更慘。」

  王氏吼道:「閉嘴,我讓你閉嘴!」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會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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