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必須悲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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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九言走在人群之前,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寶慶的街上一下子被塞滿了人。

  人聲鼎沸,有人在喊著支持杜九言的口號。

  有的姑娘則跟在後面哭。

  「慢慢走,別擠著杜先生。」劉嬸一臉不滿意,埋怨著道:「寶慶這裡的人就是沒有規矩,跟的這麼近,要是撞著杜先生了你們能負責啊。」

  「都慢點,慢點聽到沒有!」劉嬸呵斥道。

  朱蓁低聲和劉嬸道:「原以為寶慶這裡的人對杜先生不熟悉,肯定沒有多少人護她,沒有想到一點都不比咱們邵陽人少。」

  「就是沒規矩,」劉嬸很不滿意,「喜歡杜先生,心疼杜先生!誰不喜歡和心疼呢,可也要懂分寸才行。」

  朱蓁點頭,「幸好嬸子您來了,控制場面,不然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

  「那幾個訟師,說你們呢,」劉嬸指著七八個穿著訟師服的年輕人,「擠什麼,你們是訟師了不起了啊,就能跟著杜先生這麼近啊!這麼多人,要是被人撞一下,你們可就碰著杜先生了。」

  那幾個人訟師忙拱手應是,往後停停。

  一盞茶的腳程走了半柱香,菜市口更加的熱鬧,早有人得了信,早早趕在這邊等著。

  小蘿蔔騎在跛子的肩頭,陳朗和花子以及鬧兒還有杜九言帶來的八個證人都在,立在一邊,她一轉頭,居然隱約在人群中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是西南離開的劉公宰吧?」桂王道。

  「好像是,沒看清楚。」杜九言道。

  「這件事動靜很大,熟悉的人出現,正常!」桂王盯著她,「你真要被打?」

  杜九言點頭,「說好了打,當然要打。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我看你是皮癢,」桂王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把盔甲穿著。」

  杜九言低聲道:「不合適,鞭子抽下來布就裂了,裡面的東西就能看得見,多尷尬。」

  「我受得住。王爺記得給我營養費。」杜九言道。

  桂王不高興,瞪了她一眼。

  吳典寅和劉戎到了,桂王沒有坐,他們當然不敢坐,站在一邊。

  人群中一道道仇視的目光,讓劉戎膽怯低聲和吳典寅道:「寶慶府百姓太刁了,恐怕今晚還要勞駕吳大人給下官遣兩個護衛。」

  吳典寅看了對方一眼,點了點頭。

  不過是個跑腿傳話的,就像杜九言說的,沒必要和他說什麼。

  場面鬧哄哄的,下面人頭攢動,議論聲不斷。

  菜市口中間,幾塊大石頭壘著鋪平了做刑行台,此刻,杜九言獨自站在高台上,一身青衣袍服在烈日下令人目朗神清,就如她此刻輕鬆的表情和笑容一樣,一直給人安定和穩重。

  仿佛只要她在,什麼樣的冤屈,都能查證。

  眾人看著她,靜靜安靜下來。

  「我有幾句話!」杜九言沖四方拱手,人群密密麻麻,各行各業各色的人都有,「還勞駕王爺和各位大人,略等一等。」

  桂王點頭,「儘管說!」

  吳典寅和劉戎自然是點頭應是。

  「大家不要難過,也不用為我杜九言抱不平。解剖查案百年來第一次,任何事的第一次,都是有著巨大的衝擊和難以接受。所以,我先謝謝各位,能夠對我的行為無條件的包容和理解。」

  「解剖,我的初衷並非是毀和辱,我是為了查辦案件!或許有人不知道,毛寅死的時候非常蹊蹺,我們所有人做了很多分析,也細細查了現場,但死因始終不明!」

  「死因對於一個刑事案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我決定解剖,尋找死因。」

  「有很多人不理解,勸我,甚至威脅我。認為我一意孤行、剛愎自用,認定我一定徒勞無功,譁眾取寵!但結果是什麼,我們找到了死因,並在今天,審清了此案。」

  「那麼,我就要告訴所有人,我解剖僅僅是為了辦案,我成功了,死者的屍體給了我想要的答案!」

  「現在若回頭,事情重演我,我依舊會這麼做!為了一個案件,為了一個真相,作為訟師,作為世道公證的維護人,我應該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哪怕為此我肝腦塗地,我也願意死而後已。」

  「如果能因為我而推動大周律法的進步,哪怕是一點點我此生足矣!」杜九言大聲道。

  「現在,我站在這裡,呼籲朝廷,呼籲所有的官員,呼籲所有的訟師,呼籲你們,請大家正視解剖!任何事情在真相面前,都不足一提。」

  「古往今來,世道的進步,最先體現的,就是律法。只要律法完善了,周全的保護我們的人生安全和財產,那麼這個世道必將一天天走向繁盛。」

  杜九言說著,一揮手,喊道:「所以,為了自己為了後人,我們都應該做點什麼!」

  「讓有權的人重視,讓他們看到,大家說,好不好?!」

  「好!」所有人振臂高呼,激動地道:「我們支持杜先生。」

  「支持杜先生!」

  「杜先生,您儘管做您想做的,我們知道您是為了大義,我們支持您。」

  「支持杜先生。」

  杜九言拱手一一道謝,忽然跪下來,衝著京城的方向,大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跟在她身後,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一般,是近千人的齊聲吶喊,震天動地!

  聲落,杜九言衝著捕快喊道:「來吧!」

  「杜先生,」捕快起身,熱淚盈眶道:「世道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杜九言點頭,「對!在聖上的治理下,一定會越來越好。」

  劉戎心頭震撼不言而喻,第一次見識到,有一種人仿佛與生俱來的,帶著一股煽動性。

  這種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總能引起所有人的目光的,得到別人無條件的信任。

  他忽然很慶幸,杜九言是簡單直接的拒絕他不去京城,否則,要是他強行抓他,只怕要引起民變。

  這罪責,他可擔不起。

  夏百川的小書童怯生生地問道:「先生……事情鬧的這麼大,聖上肯定會生氣吧?」

  「他沒有造成民變,也沒有帶著大家去鬧衙門,就算參她也沒有抨擊之帶點。」夏百川道:「這個案子,勢必會在朝中再次引起風波。」

  他立刻想到馬玉娘案,當時也是震驚天下,一鳴驚人。

  事後,她輕鬆回到邵陽,而京城的爭鬥卻久久未平。

  「這個人,真的很聰明。就算是煽動群眾造勢,也會拿捏分寸!」夏百川道:「會長想要吞併西南,恐怕很難。」

  書童點頭,覺得夏百川的說法沒有錯。

  以前的西南或許可以,可現在有杜九言在,肯定不行。別的不談,就這個人的個性就不好惹,像話本里的孫猴子,是一點虧都不能吃的。

  想從她手裡搶西南,除非她不要,否則就是虎口奪食。

  最後就算燕京贏了,也一定被她撕的千瘡百孔。

  啪!

  一鞭子下去,杜九言後背的衣服頓時落了一道痕,第二鞭,衣服就就裂了一道口子,鞭子甩開時發出的哨聲,在寂靜的菜市口上空飄蕩。

  像是一把尖刀,一下子扎在人的心裡。

  有小姑娘哭著喊道:「打輕點、杜先生沒有錯。」

  「是,打輕點!」

  「杜先生是為了查案,她沒有錯!」

  捕快的手很有數,看著痕跡留了,但也只是留了痕跡而已!

  「跛子叔,我爹疼不疼啊。」小蘿蔔抱著跛子的頭,眼睛紅紅的盯著杜九言。

  跛子回道:「不疼!」

  「那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那麼悲壯,肯定疼的。」小蘿蔔道。

  「她必須悲壯啊。」跛子道。

  小蘿蔔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爹啊……」

  她一哭,花子和鬧兒也跟著哭,現場一片哭聲。

  「你為什麼哭?」跛子問道。

  「我必須哭啊。」小蘿蔔道。

  跛子欣慰地點了點頭。

  杜九言真的不疼,後背感覺如同被針扎一樣,這種痛感在她的感官里,完全能夠輕鬆承受。

  桂王負手立著,也沒有說話。

  一百六十鞭,多一個都沒有,捕快迅速收了手,桂王三兩步上去,杜九言適時地一倒,桂王摟住了她。

  「杜先生,杜先生!」

  人群跟沸騰了一般,一下子要往上涌,胡大夫喊道:「我是大夫,我來給杜先生上藥。」

  「讓開讓開,把路讓開,讓杜先生的車過去。」

  「大夫跟著上車!」

  「大家不要吵,先讓杜先生回去養傷,不要堵著路耽誤了時間。」劉嬸喊道。

  桂王想要將杜九言打橫抱起來,可想了想對她形象不太好,就背著她起來,掂了掂低聲道:「這麼輕,你平時不吃飯?」

  「王爺,嚴肅點。」杜九言趴在她肩頭,假昏。

  桂王嗯了一聲,隨即大吼一聲,「都給本王讓開!」

  大家都讓開,桂王三兩步上了馬車,胡大夫跟著上去,馬車迅速消失在眾人眼前。

  許多人跟著追了過去,有的人轉頭看著劉戎,滿臉憤怒,目光仇視。

  「我……我告辭了。」劉戎抓著吳典寅的袖子,「吳大人,寶慶府民風也太彪悍了。」

  吳典寅道:「這是凝聚,是上下一條心!」

  說著,拂袖要走,劉戎跟在他後面喊道:「吳大人您別走啊,我和您一起。」

  眾人陸陸續續散了,又去了客棧外等著,夏百川站在人群外,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就見小蘿蔔從裡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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