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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之吱心裡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五味雜陳的,她也不知道這情緒從哪裡來。

  她甩甩頭,裹著被子往床邊挪了兩寸:「臧索。」

  「嗯?」臧索低頭無所事事一般勾勒她臉頰到下巴的弧度,隨口應了一聲。

  「我覺得你變了好多。」

  「?」

  馮之吱垂下眼睫,搖了下頭:「沒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臧索只會清清淺淺地笑。記憶里穿著人字拖鞋、牽著她懶洋洋走在車水馬龍的深夜都市的臧索,變成了眼前這個內斂穩重心事重重的青年。

  兩個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分開過,可是他的這些變化還是悄無聲息地發生了。驟然發現的時候,馮之吱甚至找不到那個變化起始的結點。

  她心裡有一點不舒服,就好像她缺席了臧索人生很重要的一個階段一樣。

  她低下頭,整個腦袋都埋到被子裡去了。

  悶悶的。

  臧索沉默地盯著那團凸起看了兩秒鐘,俯身親了親她發頂:「你沒變就好。」

  那團凸起蠕動兩下,聲音含含糊糊地傳出來:「你說什麼吶?我聽不見。」

  「我說,你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光溜溜從被子裡扒出來了。」

  「流氓!」

  ……

  五點多被臧索叫起來家庭談話,馮之吱出門的時候在眼睛下邊打了好幾層遮瑕,這才勉強把黑眼圈給遮上了。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精神萎靡地趴在護士台打瞌睡。

  護士長在她跟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人愣是沒醒。

  走近兩步,用力咳嗽幾聲。

  馮之吱砸吧砸吧嘴,換了右臉貼在桌面上,臉上的肉給擠壓得變了形。

  小北跟小南拉著護士長往邊上走了兩步:「沒用,跟睡死了一樣。」

  「怎麼回事?吃錯藥了?」

  「應該不會,每天都看著劑量倒她杯子裡的。」

  小南語出驚人:「不會懷孕了吧!!」

  三個人猛地瞪大眼睛。

  一向冷靜的護士長都崩不住了:「懷什麼孕?這兩年吃的藥不夠多怎麼的還敢懷孕??」

  說著,她又碎碎念著搖頭:「不會不會,臧索有分寸的,應該就是沒睡好。」

  ……

  睡了兩個小時,充滿電的馮之吱又恢復到滿房間亂跑的精神。

  就是小北幾個在後頭憂心忡忡地沖她喊:「慢點走!小心別摔了!」

  「……」奇奇怪怪的。

  馮之吱跑到活動室去,看見五個病人齊刷刷巴在落地窗玻璃前邊,兩隻手一左一右貼在玻璃上,遠遠一看真像五隻巨型爬山虎。

  她放輕腳步走上前,學著她們的樣子巴在遲基旁邊的空位上。

  目光穿過大半個醫院,原來是小公園今天正式開放了。

  小公園跟醫院住院區是相通的,面積還挺大,植被密度高,沿著蜿蜒的鵝卵石小道安置著亮黃色的鏤空長椅。

  小路之間拱起一個坡度平緩的草地,這時候正有一家三口鋪了餐桌墊在那兒野餐,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

  依依:「今天天氣真好。」

  段壽:「想野餐,想吃炸雞。」

  「附議。」

  「附議。」

  馮之吱:「准奏!」

  五對小眼睛齊刷刷轉過來。

  ……

  再見到馮之吱,遲基的心情有些複雜。

  有一種,從被監護人反轉成為監護人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我們就隨口一說,你可別胡鬧。」

  馮之吱大手一揮,一副大姐大的做派:「不要怕,我組織大家出去秋遊!」

  遲基腹誹,這恐怕不叫秋遊,叫越獄。

  ……

  坐班到一半,臧索的眼皮不知怎麼跳個不停。

  這個點病人不多,會診室里就一個病人坐在鄭醫生桌子前。

  開了藥送病人出去,鄭醫生拍了下他肩膀:「怎麼了沒精打采的,想女朋友呢?」

  臧索靠在椅背上,單手轉著支筆,隨口嗯了一聲。

  鄭醫生搖搖頭:「真是服了你了,哎,你這算不算戀愛腦啊。」

  「大好的前途就被你自己作沒的。」

  鄭醫生今年三十三歲,結婚有八年了,孩子都生了兩個。

  這會兒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跟他說道,「等再過幾年你就知道後悔了。結婚久了也就那麼一回事,什麼為她生為她死,都是虛的。她現在住在醫院裡頭過得好好的,你呢?要不是上頭惜才,你早蹲監獄去了,還能在這裡呆著?真不值得。」

  臧索的目光穿過窗戶看向對面住院部大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過兩分鐘,他忽然把椅子一推,站起來走到外面小隔間:「張醫生,我這邊的病人麻煩幫我顧一下,我出去會。」

  「嗯好。」

  鄭醫生看著他的背影,一臉沒救了的表情。

  臧索穿過草坪走到住院大樓樓下,就看見小北跟小南白著臉站在樓下打轉,眼眶裡包著眼淚,隨時能哭出來。

  他臉色微變,把人叫住:「怎麼了?」

  小北雙手抖得厲害,跟小南對視一眼,帶著哭腔說:「臧醫生,完蛋了,八樓的病人全都跑了!」

  「吱吱呢?」

  「就是她帶人跑的!說是人不舒服,我就走開一會兒,她就開了門跑了,也不知道密碼什麼時候偷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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