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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王殿下!」禁軍統帥欲勸告, 卻被李成意揮手制止。

  圍攏的禁軍只得收起長戟刀劍,讓開一條道來。李緒硬生生拔下自己肩頭的羽箭,鮮血四濺,他愣是眼也不曾眨一下,掛著陰涼的笑意與聞致擦肩而過,朝宮門處疾步而去。

  李成意匆匆下階,難掩心中的不甘,低聲對聞致道:「予之,就這樣放虎歸山嗎?」

  「他鬧了這一出,哪還有『山』可歸?」聞致盯著李緒一行遠去的背影,「再等等。」

  「等什麼?」李成意握緊了拳頭。李緒生性狡詐,若此夜不除,他難以心安。

  聞致沒有回答,不稍片刻,一支紫白的煙火自天際升騰,砰地一聲炸開在夜空之中。聞致眸色一沉,道:「燕王府已清場。」

  李成意一愣,喃喃道:「你早就埋伏了人在燕王府?方才燕王兄引爆火-藥,自然也就暴露了火-藥埋藏的地點,所以你說的『等』,實則是在等你放出去的人順藤摸瓜,解決燕王兄埋藏在暗處的火-藥?」

  該是怎樣心思縝密之人,才能做到這般萬無一失?

  李成意自知危險排除,可放開手腳去做,便悄然示意身後□□手:「關宮門,一個也別放過!」

  箭矢如雨,李緒殘存的親衛立即拔劍格擋,黑暗中看不太清,李緒似乎中了箭,又似乎沒有。繼而蒙面的黑衣死士策馬闖入,將李緒帶上馬背,順著宮道一路狂奔而去,趕在宮門關攏的最後一刻將人帶出。

  李成意氣得握拳狠狠砸上石階一側的雕欄。

  聞致神情不變,朝身側的李成意道:「派人跟上去,跑不遠。」說罷,他轉身就走。

  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聞致竟然甩手就走,李成意不禁驚愕道:「哎予之,你去哪兒?今晚一場混戰,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

  「這裡你收尾。」聞致踩著一地血色下了石階,墨色的斗篷翻飛,吩咐侍衛,「備車馬,去慈恩寺。」

  黛藍的夜色還未褪盡,天際已浮現一絲微白。深巷雞鳴唱曉,此起彼伏,寺廟的晨鐘嗡嗡撞響,空寂綿長。

  明琬一夜未眠,坐在佛殿前闌珊的燈火下發呆,衣裳上全是乾涸的血跡和藥湯的苦澀味。

  正擔心聞致那邊的情況,便忽見燈火長明的大門外,一人披著晦暗的曙光、踏過晨霜,朝她緩步而來。

  那身影如鋒利的劍,如冷硬的冰山,墨色的斗篷在涼風中飄飛,如此高大熟悉。明琬幾乎立即站了起來,眼眶一酸,不管不顧地奔下台階,迎面撲進了聞致清冷如霜的懷抱。

  聞致後退一步站穩,攬住了她微顫的身形,兩人緊緊相擁,如同兩塊經過打磨後契合如一的玉,感受彼此劫後餘生的狂喜與釋然。

  佛殿中照看傷員的小花抻了個懶腰,瞥了門口佇立的幾名侍衛一眼,憊賴笑道:「別看,兄弟,有點眼力見行麼?」

  說罷,示意他們背過身去,關上了大殿的門。

  「騙子!」明琬揚拳垂在聞致的後背,只恨不得在他肩上咬上一口,「就這麼點事,你也要夥同小花瞞我誆我!自己一個人逞英雄上癮了,連我也信不得,是麼?!」

  「以後不會了。」聞致任由她發泄一通,一夜鏖戰後的嗓音略顯低啞,於耳畔沉沉道,「這是最後一次,明琬。」

  「你可知道,今晚我是如何度過的?」明琬抬起濕紅的眼,惡狠狠道,「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才不會為你守節,即刻找個年輕溫敦的同門就嫁了!誰叫你……唔!」

  聞致眸色深沉,堵住了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你瘋了!」明琬唇色紅潤,推開他左右四顧一番,又急又氣道,「佛門淨地,你怎麼敢?」

  「許久不曾見過,你這般鮮活飛揚的神情了。」聞致以拇指撫過她唇上的水痕,忽的笑了起來。

  很淺的一個弧度,稍縱即逝,逆著身後漸漸泛白的曙光,有種春風化雪的驚艷之感。

  明琬滿腔擔憂與害怕皆如過眼雲煙散去,一時也忘了生氣,只怔怔道:「你笑了……」

  上一次見他明朗的笑意,還是八年前的獵場上,那時的聞致尚是殊榮加身的天之驕子,前呼後擁,有著世人無法企及的光彩奪目。

  聞致將她攬入懷中,不讓她盯著自己看。

  明琬卻是故作慍惱,刁難道:「昨晚將我拋下的事還沒完呢!聞致,你再笑一個,我便原諒你。」

  「……」

  「聞致!」

  聞致垂著眼睫,飛速地動了一下嘴角,又恢復沉穩的模樣,將她的頭重新按回胸膛上,一本正經道:「我不擅笑,無甚好看的。」

  不,他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好看,仿佛所有的冷冽與陰霾都被驅散,只剩下最純淨的、少年般的俊朗。

  明琬衣袖和襟口滿是血跡,滿臉疲憊,聞致知道她昨晚並不輕鬆,便道:「我們回家。」

  家,一個明琬渴望已久的溫暖字眼兒。她用力點了點頭,而後想起什麼,又朝佛殿中看了一眼:「殿中昏迷未醒的新娘,如何安置?」

  「我自會安排。」聞致順著明琬的視線望去,隨即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替她系了個不甚工整的結,「走罷。」

  回到府中,兩人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憊與血腥味,相擁著在榻上躺下。

  他們誰也沒再提李緒的生死或是佛殿中逃亡的新娘,只是靜靜地擁著,汲取彼此身上的暖意,然後悄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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