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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緒呼吸間帶著清冷的酒氣,於她耳畔低語道:「我說過,只要是小姜的願望,我都可以替小姜實現。你要本王的命,拿去便是,但你若想做傻事了結自己的命,本王卻是不許。」

  姜令儀深吸一口氣,閉目道:「殿下就不怕,這杯酒耽誤你謀逆稱帝的大業麼?」

  李緒在打一個賭。

  他氣定神閒:「時辰一到,他們自會行動。何況本王的心愿並非稱帝,只要龍椅上的那位和李成意能死,我怎樣都無所謂,那皇位愛誰當就誰當好了。」

  「殿下恨他們?」

  「恨啊,如何不恨?你瞧,我只不過騙了小姜幾次,小姜便對我恨之入骨,若小姜十歲那年,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被絞死在殿中,若小姜十餘年來,被自己的兄弟追殺到如喪家之犬的地步,焉能不恨?」

  說著,李緒眼皮一開一闔,似是疲憊至極。

  他身形晃了晃,不得不倚在床柱上,撐著太陽穴保持清醒,眯著一雙溫柔上挑的鳳眼看著姜令儀,只是看著,笑得繾綣慵懶:「小姜還是這般善良,這般千載難逢的時機,給酒中下的竟然並非毒藥,而是蒙汗藥。」

  李緒知道自己賭贏了,不管被逼到什麼地步,姜令儀始終對他下不了手。

  一點點蒙汗藥,能改變什麼呢?

  姜令儀道:「我是大夫,不能殺人。」

  何況,李緒早就將她身邊所有的利器和藥材都收走了,連用膳都是用的銀碗,從不用瓷器,唯恐被她摔碎後自尋短見。

  杯盞中的藥,是她前些日子以頭疼為由求來的藥方,而後將裡頭鎮痛的曼陀羅粉一點點挑出來,攢了許久,只為今日。

  「也對,小姜殺不了別人,便只會傷害自己。」李緒自顧自頷首,服下藥酒這麼久,竟然還能保持清醒,「明明小姜昨夜,還說愛著本王……」

  「我從未愛過殿下。」姜令儀直視著面前這個強大到變態的男人,身上的喜服像是浸透了鮮血。她咽下喉間的哽塞,一字一句決然道:「從殿下利用我的那刻起,我對殿下的情,便死了。」

  話一出來,她方覺痛快淋漓,痛快得眼中都淌下淚來。

  被李緒從徽州的小山村里揪出來的這一年多,她掙扎過,憤怒過,絕望過,兩次出逃,兩次回歸,皆是被李緒逼回了火坑中。她逃不掉,躲不開,於是學著妥協,順從李緒,陪在他身邊,就像是一對完美無瑕的璧人……

  她以為她放不下李緒,卻原來不是。

  她所有的委曲求全、虛與委蛇,只為在這最濃情蜜意的時刻給予李緒致命一擊,親口告訴他:我不愛你了,你這般殺戮如麻的人,只會讓我從心底感到噁心。

  出乎意料的,李緒很平靜。

  他笑著,越笑越大聲,胸膛起伏道:「我知道啊,小姜。昨夜你說心悅我時,目光是躲開的,你一撒謊,就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笑著笑著,李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知是酒水還是藥物的作用,他上挑的鳳眼中泛起些許的水光,在紅燭的暖光下顯得格外蒼涼,諷刺至極。他道:「我這一生,只動過這一次情。如今江山為聘,卻依舊捂不熱你的心,小姜與我,究竟誰比較殘忍?」

  「憑甚你對我好,我就必須要原諒你犯過的錯?」

  姜令儀鳳冠上的垂珠晃動,迷離了她濕紅的眼。她攥緊雙拳道:「我是個大夫,一生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你卻利用我的信任,借我的手殺死了皇后娘娘;你害死了雁回山七萬條性命,令長安無數士族家的青年才俊,都埋骨他鄉……」

  「他們追隨聞致,而聞致又與李成意交好,若各大家族都倒向我那皇弟,留給我的只有死路一條。」李緒撐著眼皮,聲音斷續,別有幾分頹靡慵懶的氣質,「我從未後悔殺了他們。」

  他說得這般冠冕堂皇,姜令儀簡直要發笑:「你暗殺我的好友,抓走了無辜孩子,斬下他們的手指,只為逼我現身、逼我屈服……」

  「因為小姜總想著逃避,不願與我解決問題,我只好出此下策。」

  「是,只要我還活著,殿下便永遠不會放過我。」

  李緒唇上染了血意,以疼痛強撐意志道:「小姜,你為何總要鑽牛角尖?只要你不再計較往事,與我好生過日子,我保證……什麼事都不會再發生。」

  「那便不談過往,只談當下……殿下能放過赴宴的諸位朝臣嗎?」姜令儀問。

  李緒露出詫異的神情,原本受藥效影響疲憊閉上的眼懶懶睜開,問道:「小姜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打算借婚宴困住那些文武百官,趁著皇上孤立無援,一舉逼宮篡位。」姜令儀凜然道,「我還知道,今夜在場之人,只要不協助你謀逆,就都會死。而殿下的人已經對我起疑,我無法出門告知他們這是一場鴻門宴……所以我問,殿下能放過他們嗎?」

  李緒完美的臉色有了一瞬的龜裂。許久,他輕聲道:「小姜,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永遠不知我的痛楚從何而來,燕王殿下。我害怕你,害怕看見你的臉,它總會讓我想起那些死去的亡靈……你說你做這些是因為愛我,因為想要我登上這世間至尊的後位,你給你的殺戮按上了冠冕堂皇的藉口,可我壓根不想要這樣的愛,它讓我沉重得抬不起頭來。這是愛嗎?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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