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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好我的眼睛,好看清楚你是如何又坐回了輪椅中麼?」周太醫走後,明琬倚在床頭,忍著肩頭的疼痛道。

  聞致似乎有些慌亂,但很快恢復了冷靜,望著明琬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的眼睛雖然看不清,但並非全然失明,能辨別光源和些許輪廓。」明琬蹙眉,一顆心懸著,「怎麼嚴重成這樣了?」

  自能站起以來,哪怕最陰寒的時節,聞致也是拄著拐杖站起,不肯流露半點病態。如今坐回輪椅中,定是疼得受不住了。

  聞致輕描淡寫道:「這兩日事多,也只在府中時才坐一會兒。」

  明琬知道他在忙什麼,以他的性子,絕不可能就此放過行刺的真兇。

  明琬又躺了兩日,聞致才許她下床走走。

  聞致又不知去忙什麼了,明琬坐在庭院中曬太陽,以手指摸索著穴道給自己施針排毒,聽見小花在一旁絮叨道:「嫂子你是不知道,那晚聞致根本顧不上自己的腿受不受得住,抱著你一路衝進周太醫的府邸,將你放下後便疼得站不起來,明明身體糟糕成那樣了,還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不眠不休都快成瞭望妻石,唯恐你醒來見不著他。」

  難怪他的嗓子會那樣沙啞。

  明琬有些零碎的記憶,記得那晚聞致的眼睛很紅,心跳很亂,可懷抱卻異常溫暖,溫暖到她拼盡全力也要從鬼門關回來。

  「真兇查清楚了麼?」刺客不除,明琬難以心安。

  小花噗嗤一笑,懶洋洋道:「嫂子也太小看聞致啦!查個幕後主使,哪用得著這麼多天?不過是黃黨與燕王結了盟,鄱陽郡公壽宴後咱們就被黃黨的人盯上了,燕王那邊只是分散我們精力的幌子……」

  「黃黨?」明琬想了想,「就是朝中新提拔的次輔,黃蘊之流?」

  「咦,聞致連這都告訴你了?」小花也不知在做什麼,模糊的身影來來回回,聲音忽遠忽近道,「可惜嫂子沒瞧見,這幾日朝中精彩著呢!黃蘊自以為他做的那些破事神不知鬼不覺,但聞致光是順著他常去的那家樂坊便將一切都查了個底朝天,光是現有的證據,便夠黃蘊死上兩回了。」

  「聞致要除去黃蘊?」明琬記得聞致曾說過,黃蘊是天子提拔起來制衡他的新貴,若黃蘊落敗,那無疑是打了天子的臉,彰顯聞致的不臣之心,勢必惹來君臣嫌隙。

  「他哪有那麼傻?聞致也不直接動黃蘊,而是一點一點剪除黃黨在朝中的勢力,讓他親眼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兵卒一個接著一個被吃掉,且又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簡直堪比凌遲之刑。」

  小花笑著道:「聞致這人心腸冷硬,滿肚子權謀詭計,是天生的將相之才。」

  他是。明琬一直都知道。

  不知最近藥喝多了還是殘毒作祟的緣故,明琬總是嗜睡得很,下午倚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醒來時天色已黑,廂房中燃著靜謐的燭火。

  大概是針灸起了點效果,這一覺醒來,明琬的視野清晰了許多,至少能看見聞致坐在窗邊書案後發呆的身影,能看清他緊抿的唇線和眸中凝結的眸中類似於焦躁擔憂的東西。

  明琬稍稍動了動身,聞致便察覺了,立刻走過來道:「你睡了三個時辰。」

  「這麼久?」明琬自己也詫異。

  聞致並不知明琬的視線已經清明,沒來得及隱藏臉上的情緒,或許是太累的緣故,又或許是以為明琬反正看不見,便可暫時卸下冷硬的面具,露出真實的內里。

  他開門讓侍婢送了粥食過來,明琬一瞧食盤中又是寡淡的枸杞葉肉糜湯和綠豆粥,便吸了吸鼻子,仗著自己是病號使小性子:「怎的又是吃這個?聞致,我不想吃。」

  「必須吃。你自己是大夫,當知吃什麼有助解毒。」不容反駁的語氣,一如既往強勢。

  明琬自知躲不過,只好認命道:「我自己來。」

  聞致按下明琬的手,自顧自端起粥碗攪弄一番,細心道:「你有傷,我餵你。」

  受傷這幾日,聞致也曾親手服侍過明琬用膳,只是那時她的眼睛尚未好轉,看不清他的臉,倒也無甚尷尬。如今視野清晰些了,如此近距離,可以看見他深邃眼眸中最真實的繾綣與憂慮,不禁微微動容。

  「你方才,在想什麼?」明琬問。

  聞致攪粥的動作慢了慢,裝作輕鬆的語氣問:「今日眼睛如何?可有好轉?」

  他獨自走神,是在擔心這個?

  明琬沒有直接回答。

  她不想放過這個可以觀摩聞致真實神色的機會,望著聞致的神情,試探道:「若我眼睛不好了呢?」

  聞致舀粥的手一頓,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幾乎將瓷勺柄捏碎。

  而後他抬起頭,若無其事般道:「那我便可順理成章將你鎖在身邊,讓你走不了,逃不掉,一輩子只能依靠我。你可能會恨我,怨我折你羽翼,斷你前程,但你絲毫沒有法子,因為只有我能做你的眼睛……」

  「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你便好起來。」聞致抿緊了唇線,眼睫下落著一片痛楚的陰翳。

  他不惜說著最鋒利無情的話,可明琬卻一點也恨不起來。

  因為他此刻的眼眸,是如此地悲傷。

  明琬甚至覺得,若她的眼睛好不了了,聞致會恨他自己一輩子。

  「我不會離開的,聞致。」明琬脫口而出,「六年前的恩怨已經過去,它不會再重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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