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深秋的枯葉打著旋落下,雲翳蔽日,短暫的詫異過後,聞致臉上的氣定神閒漸漸消沉。他繃直了身子,問:「你說什麼?」

  明琬道:「回蜀川故里,為先父守靈。承先父之遺志,完善藥經,立志著言。」

  聞致幾乎是字眼磨成刀從嘴裡吐出:「去多久?」

  明琬攥緊了鞦韆繩,想了片刻,誠然道:「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管是我還是你。或許,彼此之間都需要時間冷靜。」

  聞致顯然曲解了她這番話的意思,若是雙腿正常時,他必定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將她狠狠逼在牆角質問。

  但他站不起來。他只能握緊袖中的雙拳,用憤怒掩飾慌亂,色厲內荏道:「你要和離?想都別想!」

  明琬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額頭抵在鞦韆繩上,側首道:「你看,我只是沒有定下歸期,你便如此生氣,當初我被你圈在府中遙遙無期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是何感受?我不怕等待,但我怕永無期限的等待……」

  聞致張了張嘴,復又閉上,涼薄的唇壓成倔強的一條線。

  他沒法解釋,他給不了期限。

  他是個站不起來的、失去承爵資格的殘廢,而他的敵人強大狡詐,有著全長安城最堅硬的防備和鎧甲。這條路太長、太艱辛,連他自己都看不到復仇之路的盡頭在哪……

  他固執地將明琬圈在身邊,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了。保護是真的,占有欲也是真的,或許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複雜情愫,只是他忽略了,明琬並非死物,怎麼可能像一塊石頭一樣被他圈在府中五年、甚至十年?

  或許有更好的辦法,但是他拒絕。

  所有見不到明琬的方法,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心潮翻湧不息,聞致的眼中也像是醞釀著風暴,青筋隱現的手推著輪椅向前,沉重道:「明琬,你想清楚!離了我你還能去哪?」

  明琬的心驟然一疼,這世上最愛她的阿爹已經去世了,她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她垂下眼,顫抖的睫毛顯出憂傷的樣子,輕聲道:「我有手有腳會醫術,良醫無論在何處都是千金難求,為何離不開你?真正離不開別人的,是你才對吧。」

  聞致驟然一窒。

  他繃緊了下巴,幽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明琬,仿佛這樣就能讓她妥協。他道:「你見到了李緒的腰牌,離了府,他會殺你。」

  不可否認,這是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她也一直是這樣相信的。

  「聞致,你知道麼?關在侯府中的那四個月,我一直覺得哪裡有問題,只是不曾細想過,直到阿爹去世,我跪在靈堂中,忽然就明白了……」

  明琬眼睛濕潤,望著輪椅上氣勢凌寒的聞致道:「若李緒因為腰牌之事要殺我,那也應該趕在我從太醫署回侯府的路上殺我,因為一旦我和你見面,將腰牌之事告知了你,他再動手便毫無意義了。你該知曉的皆已知曉,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見到聞致面上細微的情緒變化,明琬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退一萬步說,李緒想要利用我要挾你,所以你才擔心他會對我下手,那你全然可以將我秘密送去一個遙遠且安全的地方,逃離是非之地,豈非比在長安李緒的眼皮上苟且偷生要更安全?李緒那樣的人,排兵布陣皆是用在刀刃上,他或許對我起過殺念,但絕不會在我身上浪費絲毫多餘的經歷。」

  明琬深吸一口氣,道:「更何況,我很清楚世子的智謀,你若想將我藏得遠遠的,李緒必定找不到……可是你沒有,依然固執地將我圈在身邊,究竟為何呢?」

  明琬等了這個答案快半年,她想,今日是她最後一次詢問了。

  但聞致只是看著她,眸中幾度變化,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別的女人。」

  他以為這就是「愛」,但其實不是。

  那天過後,聞致又派人時刻守著明琬,仿佛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似的。明琬並不像之前那樣抗拒,每日平靜地呆在自己房中寫著什麼。

  小花曾對她說:「世子也並非生來就是這樣的,他以前也曾是跋扈飛揚的少年,耀眼得不像話,經歷了冷漠過後,才學會了冷漠。嫂子,你經歷過出門買菜都不敢,一人一口口水就能將宣平侯府淹沒的局面麼?因為辯解無用,所以選擇了緘默。」

  他告訴明琬:「自雁回山歸來後,世子不再輕易相信他人,總是將心思埋得很深,你是他這兩年來唯一的溫暖,若他表露出來有那麼一點喜歡你,哪怕只是一點點……那也是他用了比常人更多的勇氣才展現出來的。」

  明琬相信小花說的是真的,只是她受夠這種什麼事都要小花或是丁管事轉告的日子了。

  阿娘還活著時曾說,若一個人真心愛你,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明琬感受不到聞致,她覺得她離他很遙遠,怎麼都追不上。

  「為了溫暖他,我要被燒成灰燼了。」明琬這樣回答小花。

  十月,明琬與聞致成婚一年,這一年裡發生了太多太多。

  這日卯正,明琬去了一趟廚房,給下人們送了粥水,然後熬了藥,去往聞致的房間。

  聞致剛下榻,正在穿衣,見到她到來頗有些訝異,但僅是片刻,他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讓小花先出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