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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世子就讓人將阿爹『抓』了過來?」明琬深吸一口氣,試圖讓他明白,「聞致,他是我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不是罪犯惡人,你能否待他稍稍溫和些?」

  聞致皺眉,抬起淡漠的眼睛看她:「令尊可曾待我溫和過?」

  明琬被他問住了。

  阿爹的確對聞致的印象極其不佳,僅有的幾次見面,臉色都算不得熱絡。但他只是生性秉直,且保持了禮節,不曾惡語刁難聞致分毫……

  她張了張嘴,正欲辯解,卻聽見丁管事匆匆來報:「三皇子殿下微服出宮來此,說有急事需同世子商議。」

  三皇子李成意,乃是當年皇后難產時被阿爹救下來的孩子。

  當今皇子之中,李緒為長,李成意為嫡,宣平侯尚且威震朝野之時,便是擁嫡派。

  明琬猶記那年春獵,十七歲的聞致與十八歲李成意穿過夕陽斜照的樹林而來,馬蹄揚起滾滾的金色塵霧,像是塵世的中心般耀眼。

  如今兩年過去,李成意還是那個沉穩貴氣的三皇子,聞致卻不再是紅袍翻飛的小戰神。

  明琬再回到宅院,路過偏廳,正巧見紅芍和青杏剛好搬著一堆紙書藥罐進來,一問之下,方知是太醫署的人將她留在那裡的物件一併打包送回來了。

  青杏道:「送東西的人說,姑爺已命人同太醫署打了招呼,說小姐以後不會去太醫署了,東西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明承遠住著竹杖站在廊下,將這一切收歸眼底,然後沉默著進了屋。

  明琬一時不敢看阿爹是何神情,只隱約察覺,他定是失望極了。

  ……

  明承遠在侯府中待了兩日,已是極限,堅持要回明宅。

  明琬心中酸脹酸脹的,萬分不舍道:「阿爹,就不能多留幾日麼?在這養養身子吧,我捨不得您。」

  明承遠握拳乾咳,待緩過氣來,方語重心長道:「琬兒,生命本是一片荒蕪,充斥著疾病與坎坷,我們學醫之人便是那拓荒者,要在這片荒蕪中摸索踩踏出可供生命延續的道路來。你要記住,人終有一死,其價值不在長短,而在分量,為父還有自己要做的事,豈能因貪生懼死而駐足不前?」

  他並不知宣平侯府面臨怎樣的危機,望著女兒的雙眸充滿拳拳愛意,言辭溫和懇切,但明琬卻像是臉上挨了一巴掌似的,半晌抬不起頭來。

  阿爹只有她這一個孩子,傾盡畢生所學教會她岐黃醫術,而她卻在最美好的年紀被迫選擇「安居後宅」。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努力撐出一個乖巧輕鬆的笑來,道:「我知道的,阿爹。您既是去意已決,女兒不能強留,只是要拜託您一件事,請您轉告姜姐姐,李公子極度危險且善偽裝,速速離他而去,莫要沉淪。」

  明承遠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並未多問,頷首道:「爹知道了。」

  「還有,女兒近來有事不能外出,還請您多多珍重身子!」明琬酸澀道。

  大概是李成意帶來了什麼不好的消息,聞致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近來事多,不能日日著家。」他用生疏又故作淡然的語氣,告知她,「我會命人守著你,乖乖在家,若是讓我發現你亂跑……」

  說著,他半眯起鳳眸,與其說是在報備行程,倒更像是色厲內荏的警告。

  明琬沒再問他在忙什麼,但大概能猜到,他多半是在為李成意謀劃什麼,以保住宣平侯府在長安城中岌岌可危的地位。

  明琬能理解他,只是,不會再傻乎乎地守著一盞殘燈等候到天明,不會再揉著惺忪的睡眼為聞致針灸按摩,用柔軟含糊的語氣抱怨道:「你為何總是回來得這麼晚?我都快睡著了。」

  聞致自然也發覺了她的變化。

  廂房中黑漆漆的窗扇失去了往日的溫暖,再有沒有明琬提燈迎出來的身影。

  每晚她提著燈迎接自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是有光的,聞致其實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少女情思,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一直避而不談。他給不了承諾,卻享受著明琬追在身後跑的感覺,那是他身處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他以為明琬會一直在身後,所以不回頭不體恤,乍然回首,才發現身後早已空蕩蕩的,黑漆漆一片。

  他現在,連這點慰藉也沒有了,這令聞致前所未有的焦躁。

  月色西斜,三更天的濃露打濕了衣擺,興許是太冷太累,聞致無比渴望明琬身上傳遞的溫暖。他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怪異念頭,想擁著明琬,立即,馬上,去汲取她身上的安定和暖意。

  既然明琬不願主動給予了,那便由他去索取。

  聞致讓小花推他去西廂房,而後輕輕推開了門,輪椅的軲轆碾過一地清霜。

  明琬睡得迷迷糊糊,隱約察覺到屏風後傳來窸窣的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寬衣解帶。她以為是青杏,並未在意,又昏昏沉沉睡去。

  直到有人艱難地挪上了她的床榻,又努力放輕動作地調整好姿勢,輕輕將手臂擱在了她的腰上……

  沉重的,結實的,那是條男人的臂膀。

  明琬霎時驚醒了,猛地起身朝床榻裡邊爬去,瞪大眼睛失神半晌,才隱約瞧見了榻邊躺著的身形輪廓。

  「聞、聞致?」她抱著被子的一角,警覺地盯著那黑暗中側躺的身形。

  「嗯。」極其喑啞疲憊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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