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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安靜地看著明琬,許久問:「你在生氣,為何?」

  明琬一怔。

  片刻,她的眼睛重新變得明朗起來,似是孤注一擲,十分認真地對聞致說:「明天酉時,我會設宴等你回來用晚膳,你若如期赴約,我便告訴你為什麼。」

  明天,是明琬十六歲的生辰。

  聞致眼中掠過掙扎之色,轉眼湮於平靜,冷傲道:「好。」

  第二天,碧空如洗,澄澈若湖,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為了給明琬慶賀生辰,丁管事早早地就讓膳房準備,說是辦一場盛大的家宴,留給世子和少夫人一段難以忘懷的溫馨回憶。

  明琬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梳洗打扮,換上一襲翡翠色的夏裳,烏髮綰成小髻,甚至還在芍藥的慫恿下抹了些許淺淡的胭脂,白嫩的臉龐頓時嬌艷了起來,如初桃綻放。

  入了廳堂,丁管事正好拿著一疊大紅的賀帖走來,請示道:「夫人,各家送來的生辰賀帖都在這兒,您可要看看?」

  明琬滿心都等候聞致歸來攤牌的緊張和期待,哪裡還有心思回帖?便道:「丁叔幫忙回了罷。」

  「好。」丁管事含笑應允。

  「丁叔。」明琬又喚住他,不放心地問道,「今晚是我的生辰宴,早上您同世子說了麼?」

  丁管事道:「世子一起床我便告知了的,少夫人且放心。」

  明琬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裡。

  等待的時辰格外漫長,明琬在廳中,看著夕陽從庭院的屋脊後下沉,收攏最後一絲餘暉,胭脂色的天空逐漸被黛藍的夜色侵襲。

  酉時到了,院中亮起了艷麗的紅燈籠,廳內燈火通明,侍婢僕役們捧著各色精美的菜餚魚貫而入,滿桌的美酒珍饈,中間擺著壽桃包子和一大碗長壽麵,只待男主人的歸來。

  明琬從暮色四合等到月上中天,門庭依舊空蕩蕩的,聞致沒有歸來。

  月影西斜,聞致依舊沒有歸來。

  明琬安靜地坐著,心裡的小雀躍成功掐滅,如同桌上那碗長壽麵一般,亂糟糟粘成沉重的一團,凝結著厚重的油花。

  她撐著下巴獨自面對滿桌涼透的美饌,睫毛像是承受不住燈火的光芒般撲簌抖動。

  一旁的丁管事於心不忍,慚愧道:「定是早上我聲音太小,世子沒聽清,耽擱了晚宴。要不,少夫人先吃吧?我讓下人再將菜熱一熱……」

  「不必了,丁叔。」明琬勉強笑笑,抬手拭去嘴上的胭脂膏,帶起一片的擦紅,溫聲道,「我不餓,先去睡啦。」

  ……

  聞致回到府上時,已是近三更天。

  他面色不太好,浸潤在夜色中尤顯冷冽,身後跟著十來個沉默的侍衛。他似是累極,撐著頭冷聲吩咐小花:「他那邊察覺到了動靜,勢必反擊,這幾日多加派人手守著府上。」

  小花嫌惡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血珠子亂飛,單手推著輪椅道:「屬下明白。」

  待進了中庭,聞致才發現廳中燈火輝煌,大圓桌上擺滿了酒肉美食,不由一愣。

  「哎喲世子爺,您可算回來了!」丁管事如見救星,擦著汗小跑過來,愁眉苦臉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您給忘了嗎?」

  今天是……

  「嫂子的生辰!」小花也才想起,頓時『啊啊啊』抓狂道,「忙著對付外邊那群瘋狗,竟然給忘了!」

  聞致眉間的戾氣消融,竟流露出些許茫然之色,望著燭火闌珊的廳堂中,低聲道:「她呢?」

  「少夫人足足等了一天,晚膳又等了兩個時辰,後來什麼都沒吃就回房歇息了。」丁管事回想起明琬那個故作堅強的靦腆笑容,只覺得比哭還招人疼,嘆道,「世子爺快去哄哄夫人吧!」

  話音未落,聞致已用力推著輪椅,徑直朝廂房行去。

  廂房中還亮著燈,他示意守門的侍婢不要出聲,而後輕輕叩了叩門。

  裡面久久沒有回應,片刻,燈滅了,凝成一片深沉的黑。

  黑夜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但橫亘在二人間的,並不只有黑暗。

  聞致一向信奉行動比言語重要,僅是片刻的沉默,他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

  第26章 彌補

  明琬沒想到聞致竟然會直接闖進來。

  屋裡滅了燈, 黑漆漆一片,她以一個嬰兒的姿勢,背對著鏤花的半月門蜷縮榻上, 只聽見屋內陸續傳來一陣桌球的聲響,是聞致摸黑看不清路,輪椅磕上了桌椅案幾。

  明琬的房間堆滿了存放藥罐器具的高矮櫃、案幾、木架, 不似暖閣中空曠寬敞, 他就這樣一路磕磕碰碰地推行輪椅而來, 固執而強勢地停在她的床邊,目光鎖定她蜷縮成小小一團的背影, 喚道:「明琬。」

  明琬望著黑暗中虛無的一點,最初的失望燎原過後, 心中只餘一片灰燼。

  她真是難以理解,若是今日酉時, 他也能拿出現在這般披荊斬棘的決心歸來, 他們又何至於走到如今這地步?

  「你起來, 」他嗓音低沉,「我們去把晚膳吃了。」

  他鮮少說「我們」。在此之前,他心中只有一個千瘡百孔的自我, 從不接納別人。

  明琬心無半點波瀾, 只平靜地閉上眼, 半邊臉埋在枕頭中倦怠道:「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身後,聞致沉默了很久, 黑夜像是黏膩的漿糊拉扯人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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