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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承遠面露欣慰之色,眼中蘊著含蓄的讚許與驕傲,收回手道:「爹沒事,獄中落下了病根,因年紀大了,好得慢些而已。爹要去太醫署了,若沒別的事,琬兒也快回聞家去吧,當心讓街坊們瞧見了笑話。」

  「我不回去。」明琬悶聲道。

  明承遠微微訝然,又坐回位置上,沉聲詢問:「琬兒,你說實話,是不是聞家那小子欺負你了?」

  想起聞致那冷言冷語拒人於千里的性子,明琬心中便一陣鬱卒。說她不識抬舉也好,不懂恩情也罷,她都不想再回去面對聞致的冷臉。

  應付聞致是件很消耗心力的事,她需要片刻的喘息,才有勇氣繼續去焐熱那塊刺骨的寒冰。

  怕阿爹看出異常,明琬抬起眼故作輕鬆,搖頭道:「阿爹病成這樣,做女兒的怎能不侍奉湯藥?您告幾天假罷,等您身子好些,我自會安心回去。」

  到了快正午時,聞家派人來接,明琬果真以「侍奉生病的父親」為由推辭了。

  本是很正常的理由,落在戰戰兢兢擔心了半天的丁管事等人耳中,卻變成了另一番意味——

  世子夫人這次真的生氣啦!

  用膳的偏廳中,丁管事擦了擦腦門並不存在的冷汗,看著一旁陰沉著臉的聞致,半晌躬身訥訥道:「興許少夫人在那邊真的有急事,不能按時趕回,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世子您先吃?」

  聞致獨自面對滿桌菜餚,頓覺索然無味,丟下一句「沒胃口」,便自行推動輪椅朝書房走去。

  輪椅出了廳堂,又停住。

  聞致背對著眾人,像是冬日寒光中一把鋒利的劍,壓抑著不易察覺的慍怒,森森然命令道:「誰也不許擅作主張去接她,一輩子不回來才好!」

  明琬在明宅中住了一夜。

  冬夜冷而靜,像是一塊巨大的黑冰,只是偶爾聽見隔壁傳來阿爹壓抑的咳嗽中,仍是略微揪心。

  明承遠休息了一天,說什麼也不肯再呆在家中,趁著明琬還在睡覺之時又悄悄去了太醫署當值。明琬一個人在家中,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進宮去謁見皇后娘娘。

  阿爹不願上書分辯實情,明琬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畢竟皇后是六宮之主,掌管後宮一應大小事務,早日查明真相,對誰都好。

  進宮並未費太大週摺。

  當初她和聞致進宮拜見太后,聞太后便給了她一塊令牌,讓她遇見棘手的急事時可以進宮尋求幫助,今日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鳳儀殿換了暖色的帷幔,王皇后半倚在貴妃榻上,精神不濟的樣子。姜令儀身穿女侍醫專有的女官服,正跪在一側調弄藥香,姐妹倆目光對上,又各自輕快錯開。

  明琬行了禮,先奉上自己調配的養顏膏,再闡明來意,又將容貴妃一案的疑點與證據一一道來,清越道:「……臣女的婚事是娘娘與太后做主的,父親有污點,對娘娘您也不利。若查明了真相,既是還無辜者清白,又不至於因父親而有損娘娘英明,臣女拙見,還望娘娘明斷。」

  聽了前因後果,王皇后的神情並無波瀾,只把玩養顏膏的瓷瓶,溫聲一笑:「年底又是祭天又是宮宴,已是令人心力交瘁,其餘的,本宮實在管不著了。何況舊事重提,怕是又會刺到貴妃的痛處,惹皇上擔憂。」

  這便是拒絕了。

  一旁,姜令儀不著痕跡地朝明琬搖了搖頭,明琬會意,只能壓下心底的不甘,道了幾句吉利話,便叩首告退。

  從宮裡出來,陰沉的天忽的下起了沙雪,如鹽粒窸窸窣窣蹦落在屋檐上、瓦礫間,落在地上,又轉眼被車轍和來往的腳步碾碎,明琬看著那滿地的雪水泥濘,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宣平侯府中,沙雪落在竹葉間,窸窣作響。

  丁管事輕聲進了書房,添了炭火,卻久久沒有離去,只望著窗外意味深長道:「哎呀,下雪啦!長安城的雪景最美,世子爺不如趁此機會出去走走,說不定能見著什麼想見的人呢!」

  明琬剛回到明宅不久,明承遠也回來了。

  「琬兒去求皇后了?」明承遠蹙眉問,不見喜色。

  「是。」見明承遠面色沉沉,明琬心中有些忐忑,又不知發生了何事,站起身道,「阿爹一生視名節如生命,我只是不想您背負這麼大一個污點,在太醫署舉步維艱。」

  「名節雖重要,哪能重過生命?對於醫者而言,人命大於天,譚醫正已經因此喪命,如若翻案,牽扯出宮女、廚子無數,你可知又要有多少人頭落地?和那麼多條性命比起來,爹這點委屈算得了什麼?琬兒,你的目光不能局限於眼前!」

  「可是……」

  「此事就此作罷,無需再提!」

  明承遠態度堅決,明琬只好悶悶住了嘴。

  在皇后那兒碰壁,她已是心情低落,又遭父親斥責,愈發難過起來。明承遠很少這般嚴厲,她抿了抿唇,垂首摳著指尖道:「皇后娘娘沒有答應,我也不會再去找她了,阿爹放心。」

  明承遠長嘆一聲,複雜不語。

  氣氛正僵持著,青杏進來通傳道:「老爺,小姐,丁管事在門外候著,要接小姐回侯府去。」

  「去罷。」明承遠放緩了語氣,「你已長大,做事要瞻前顧後,不可衝動而為。」

  明琬眼睛一紅,懇求般看著消瘦清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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