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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一落,即將就任的二脈主便款款出現在正殿前。

  周璟,字叢華,仙號正澤君,傳聞做長老時是千重宮桃花最多的長老,當日光落在那道雪白的高挑身影上時,新入門的年輕修士立即便信了這個傳聞。

  「他襟口那朵牡丹是?」年輕人們疑惑地偷偷打量新晉二脈主心口附近碗大的雙色牡丹,紅白交織,極盡妍媚,「是真花?」

  「都說二脈主是天下最愛花之人,去哪裡也不忘這朵二喬牡丹,而且從來不給人碰。」輩分大些的師兄師姐們繼續灌輸常識與沒有根據的謠言,「聽說二喬牡丹會化作美人,有人說二脈主的愛侶便是牡丹花妖。」

  傳聞是否為真誰也不知,這位新晉二脈主在繁瑣的就任儀式上臉色不大好看,仿佛真是不得不來當這個脈主,從大脈主手裡接過金印玉鑰時,眉頭還皺了皺。

  風拂起遍地雪粒,也拂動二脈主襟口的二喬牡丹。他忽然微微偏了下腦袋,像是在聽牡丹說話,不過片刻,陰雲密布的面上便撥雲見日地晴了,眉間舒展開,現出一絲笑意。

  二脈主美色驚人,對面的大脈主亦是昳麗挺拔,少女們忽覺心花怒放。

  「好了,回去。」

  儀式結束,周璟二話不說便走,順手將二喬牡丹摘下,捏在指間輕晃。

  「你他娘的現在越跑越遠。」他點了點花瓣,「都能出九清山了?」

  葉小宛的聲音被風送入耳朵:「我在二脈山二脈主的洞府里,有賀禮給你,猜猜是什麼?」

  周璟捶了捶腰:「昨夜沒睡飽,怕服侍不好二喬大人。」

  葉小宛對他的厚顏無恥早已熟視無睹,只望著堆在庭院裡數尊一人高的酒罈,抬手拂過壇身上貼的紅紙,「壺間風月」四字甚是秀麗。

  「你念叨許多年的酒味,我替你釀出來了,再出言不遜,我一滴也不送你。」

  周璟哈哈一笑,將二喬牡丹簪在耳畔,金光閃爍間,他已消失在積雪的崖畔。

  有風月,在壺間,須得細細重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番外三 且以永日

  令狐羽用念頭凝練出第一根飛刃那天,一脈山起了好大一場霧。

  飛刃劃破濃霧,高高飛躍霧海之上,像是他的眼睛也飛了上去。漫天陽光灑落,水汽氤氳中可見斑斕虹光,他心中又是驕傲,又是歡喜。

  此時此刻,他只想把喜悅分享給最親密的前師尊二脈主,雖然自己來了一脈,只能管大脈主叫師尊,可先生不同,他們一向情同父子。

  濕漉漉的風撲在臉上,令狐羽充滿期待,這個術法的名字還有後續演化,他盼著先生能給些指點,畢竟靈感來自紙通神。

  二脈山近在眼前,他騰風落了下去——

  令狐羽睜開眼,入目是繁複而纖細的黑玉屋樑,間或飾以明珠,華美卻妖異,與中土截然不同的風格。

  神魂契上傳來潮水般的情緒,似是想引導他多想起曾經與先生的情誼,傷感而柔軟的海浪在胸膛緩緩起伏著。

  令狐羽默然起身,舀起冷水潑在面上,銅鏡里映出他的模樣,一半殺意一半柔軟,狀若瘋癲。

  「先生看似將人玩弄股掌間,其實一點不懂何為情誼。」他冷笑一聲,銅鏡驟然碎裂,辟里啪啦四散一地,「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憤怒。」

  越是想起過往的日子,越讓他感受到被背叛利用的痛苦,先生竟然不懂。

  綁好頭髮,換了身利索窄袖衣,令狐羽推開窗,淡淡的霧氣與日光一併灌入室內。這裡是荒帝宮建在半山腰的客房? 荒帝宮依山而建? 從底到高,最底處是正殿? 最高處是他的寢宮。

  他望向被雲霧吞沒的山頂? 昨日在凌霄花下遇見的少女驟然浮現眼前。

  煩人的神魂契又開始聒噪,先生好似認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思女? 從昨日開始便極力干涉他,一刻不得停。

  真是逃到大荒也躲不過? 先生想將計就計? 那就看誰笑到最後。

  令狐羽推門而出,見門外黑玉花盆中粉白芍藥開得熱烈,便隨手摘了兩朵。

  來大荒數月,上至南荒帝下至宮內侍從? 個個對司幽國遺民的事避而不談? 唯一願意作答的卻是那綠瀑紅花下的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卻已被關在高牆後,也是個可憐人。

  正值春日,南荒帝寢宮處處杏雨梨雲,繞過大小花園? 令狐羽便見到那堵長滿凌霄花的高牆。

  他縱身翻上去,正與綠瀑紅花下的纖瘦人影打個照面。

  這裡是一塊連院落都算不上的小空地? 最多方圓兩丈,如茵的綠草上只擺了張矮而窄的榻? 昨日身著褐衣頭戴金冠的少女,今日換了身華美的玄黑衣裙? 頭頂壓著一看就特別重的寶石頭飾? 銀色細流蘇在耳畔水波般搖晃。

  她依舊坐在榻上? 也依舊不動聲色看著他。

  比常人稍淺的發色與眸色令她看起來猶如細瓷人偶,先生竟會認為她是思女,她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當什麼妖臣?且她毫無生氣,話都說不利索還自稱「寵妃」,多半不受寵又在這深宮裡悶的,都關出毛病了。

  令狐羽從袖中取出那兩朵碗大且嬌艷的粉白芍藥,遞去她面前:「成天對著野花多沒意思,這個給你。」

  細瓷人偶般的人終於動了,銀流蘇的光在眼底跳躍,看不出是不是高興,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多謝你,但這兩朵花我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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