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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好女的秀色出現在視界裡,周璟一身白衣,皺眉俯身看著她。

  ……這是什麼見鬼又要命的情況?做夢?

  「你……」

  她只說了一個字,便咳得喘不過氣,肋骨必然是斷了,內臟怕是也傷得不輕,鮮血順著唇角溢出,耳邊聽得周璟似乎在滿地狼藉中找著什麼,一面嘀咕:「你這稀碎修為也敢在山林間亂走?當真不要命……哦,找到了,狗日的,竟敢偷我的天財地寶……幸好還完整……」

  腳步聲又一次走回近前,周璟蹲在眼前,與他言行性子截然不同的煙攏芍藥般的美色也又一次橫貫視界,他猶豫地打量她:「能起來下山嗎?」

  葉小宛有氣無力:「我肋骨斷了……你、你會不會療傷……」

  他退了兩步:「抱歉,姑娘傷處有所不便,我這便下山替你請大夫。」

  去他娘的有所不便。

  她現在確信這位真是周璟,當年在雲雨山也是,因她們傷在大腿,就口口聲聲傷處不便,百般推脫,見死不救。

  「我要是痛死了……都是、都是你……」葉小宛一語未了,暈死過去。

  恍惚中好像聽見他罵罵咧咧說了什麼,身體很快被抱起,有手掌猶豫著穿過衣衫縫隙,輕輕按在肋間傷處。

  是太上脈的療傷術,這裡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回到過去?可她與周璟的初遇是在大荒,她也從沒不自量力殺什麼狗妖。

  最關鍵的是,葉小宛從來不是人,這具身體卻是貨真價實的人。

  細碎的日光透過枝葉縫隙點滴灑落眼皮,有些刺眼,她下意識抬手擋住,半睡半醒間,只覺地面的冷意透過單薄的衣衫侵入體膚,瞬間打了十幾個打噴嚏,翻身坐起時眼前又是金星亂蹦,耳朵里也嗡嗡亂響,她撐在地上半天不能動彈。

  「你不是修士嗎?」周璟的聲音從樹頂傳來,「怎麼真言都不撐?」

  ……人還在,不是夢。

  葉小宛頭暈眼花地靠在樹上:「我修為低微,現在運轉不了周天。」

  不遠處傳來山泉淙淙流淌的聲音,此處是一段山崖,青草如茵,碧樹亂生,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這是哪裡?」

  荼白的身影倏地落在眼前,周璟蹙眉疑惑地看著她:「是豫州的從山,不是你自己過來的嗎?不曉得是哪裡?」

  漫天陽光一瞬間盡數落在白衣上。

  葉小宛定定看著暌違十年的人,他長長的睫毛在日光下如兩片金色小扇子,黑白分明的眼底既沒有柔情似水,也沒有仇恨刻骨,更沒有釋然後的微微酸澀與解脫。

  一如初見,周叢華仍是新雪般的年輕男人,別彆扭扭總是在意禮節,正拐彎抹角讓她不要對外說療傷的事。

  多半因她不說話只盯著他看,他倏地住嘴,神情極不自在,還摻雜了些許惱意。

  還是不喜歡被盯著臉看。

  葉小宛移開視線,眼下到底是怎麼個詭異情況,反正也弄不清,她只摸了摸乾癟的肚皮,問:「我好餓,有吃的嗎?」

  周璟越發不快,他一向反感沒有分寸感的人,救了她到現在一聲謝都不說,明明是陌生人,卻用奇怪的視線看他,用異常熟稔的語氣與他說話。

  「沒有正經吃食。」他淡道,「只得幾個野果。」

  葉小宛接住他扔過來的幾枚青紅相間的果子,剛咬一口,便「噗」地噴了出來,扶著差點被酸掉的牙,不可思議地看他:「這是人吃的東西?」

  是不是人吃的東西不曉得,但她確然是不說人話。

  周璟冷道:「下山,村裡有人吃的東西。」

  她也想下山,但兩條腿不得勁。

  葉小宛扔了野果,嘆道:「那就捉兩條魚,你……」

  話未說完,冷不丁眼前人影閃爍,襟口一緊,她人已被提起,周璟聲音裡帶了惡意:「你頤指氣使支派誰?」

  身體被重重拋出,騰雲駕霧般划過山崖,她下意識尖叫起來。

  一隻手捉住了袖子,將她一把拉直,周璟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這樣下山最快,一點事就嚇得哇哇叫,當什麼修士!」

  可不是要嚇得尖叫,他還是那個美麗又狂野的野獸。

  葉小宛心底星星點點蒸騰起一股近乎孤注一擲的情緒,報復似的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帶著放縱的惡意,把眼角的淚抹去他耳畔。

  十年不見了,周叢華。把她攪得亂七八糟,一會兒上天一會兒砸地,想著要放棄一切時,他先一步放棄,丟手瀟灑離去,留給她一地狼藉,還有無數遺憾與愧疚。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眼前的周叢華到底怎麼回事,她一無所知。或許崖底有什麼奇異的神物,弄出這場奇異幻夢來。上古曾有黃粱一夢之說,這裡便是她的黃粱一夢,一切都是假的。

  真好,假的最好。

  橫亘在時間長河裡那些難以磨滅的血與淚都還沒有發生,在這場不知緣起的幻夢裡,她也不是二喬牡丹,何不重來一次?重來一次,與周叢華重來一次,真正的兩情相悅到底是怎樣滋味?若替他捂好血淋淋的傷口,又會是怎樣的欣慰?

  葉小宛又一次騰雲駕霧般飛起,高高掠過樹叢,被劃出一道充滿怒意的弧線。

  被風勢托著落在地上時,她兩腿發軟坐在了地上,周璟避色鬼般避她三丈遠,滿臉憋著不說髒話的模樣,只從牙縫裡蹦出字:「走幾步就是村子,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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