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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會讓他得逞。
「拿我……」令狐蓁蓁的聲音低若蚊吶,「拿我所有的念頭,把糾纏秦元曦的蒿里寒氣帶走……」
相互對峙的兩人,都是猛然一愣。
二脈主聲音里聽不出喜怒:「蓁蓁,大伯永遠不原諒你。」
就讓他不原諒好了,令狐蓁蓁無所畏懼。
思女被打磨過的龐大念頭是父母留給她最好的東西,一直是她最堅固鋒利的盾與刀。所以它們要用在最合適的地方,保護最想保護的人。
蒿里寒氣猶如孽緣糾纏不去,秦元曦一直試圖把孽緣扳正成善緣,現在她來一錘定音。
她不許秦元曦死。
體內兩件神物似乎都在應和她的心愿,神力衝擊下,鴻神念黯淡了許多,她也聽見盤神絲清脆的斷裂聲。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戛然而止
識海里忽然變得空蕩蕩的,眼前繚繞的風雷魔氣像是換了種顏色,依舊濃黑似墨,內里卻透出一層明亮的翠色,看著已不像霧氣,猶如滔天而奇異的火。
現在,她該把二脈主的神魂換回來,讓那可怕的神魂契徹底消失。
他如此貪婪而殘暴,他不想還,她來替他還。這世間還有多少他們不知道的人日夜被神魂契折磨,渴求一個解脫。
「時泰初……曾用自己一半的神魂換了……神魂契……」
她說話越來越吃力,漸漸沒法發出聲音,神物在體內的震盪像是要把神魂也碾碎。
「蓁蓁!」
二脈主厲聲高吼,周身靈氣陡然震顫起來,竟硬生生將糾纏的風雷魔氣撕脫去一旁,旋即手掌一抓,要將通天臂中的身影抓在手中。
墨中帶翠綠的風雷魔氣又一次凝結,這次卻是密密麻麻的小飛劍,倏地散開,從各個方向疾若閃電般刺向二脈主,他不得不旋身閃躲,方騰風飛起,卻聞太上宮又發出銀鈴碰撞般的美妙聲響——神物發動時限即將結束,第一道屏障頃刻間瓦解。
染滿血跡的身影已瞬間落在樹下,通天臂的符紙被風勢撕碎,令狐蓁蓁直直往下掉,血腥氣與曬乾花草暖洋洋的香氣一起襲來,一雙胳膊緊緊抱住了她。
「我馬上把盤神絲拿走,馬上就好,你忍著點。」秦晞俯首抵在她額上,卻被她抬手擋住。
令狐蓁蓁的聲音幾近囈語:「把神魂還給時泰初,神魂契收回,世上不要再有這個東西……」
漆黑的神魂隨著話語無聲無息落在二脈主面前,他似是滿面駭然,又有無窮無盡的不解,仿佛不明白為何她會這樣對待自己。
他當然不會明白,就像他也不明白那些被他操控者的痛苦,反而樂於在傷口深深刺一刀。
沒有神物限制,神魂合一如此順理成章,神魂契也從此消失世間,令狐羽和寄夢九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
還有事要做,要把時泰初的過往因緣與念頭換回來,從此世間再無光輝燦爛的太上脈二脈主,只有司幽國最後一個思士,回歸他的最初,回歸他的平淡。
令狐蓁蓁張開嘴,卻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體內的盤神絲被秦元曦的氣勾了出去,它纖細而潔白,瑩潤又美麗,曾讓多少心懷叵測的人趨之若鶩,如今在神物之力相互吸引震盪下,它一寸寸斷裂開,周身縈繞的神力清光迅速湮滅,如雪落水,再無痕跡。
引發無數腥風血雨的盤神絲,就此消失於世間。
鴻神念從她頭頂鑽出,變得黯淡無光,猶蹦跳著想攀登太上宮。秦晞察覺耳後風動,必是二脈主試圖搶奪這件仍有些許神力的神物,風雷魔氣一下暴漲開,變作無數雙手,急急拽住他四肢。
「你再等一下。」
秦晞將令狐蓁蓁輕輕放在地上,反手召出風雷飛劍,身形一晃,幽幽青光已刺向二脈主心口,將他逼退至遠處。
二脈主面上的不解已化作內斂的怒意,忽又冷笑一聲:「想不到我竟功虧一簣至此,人心涼薄,無論當初怎樣待他們好,終究還是要叛離我。」
蒼老而平靜的聲音自殿門處響起:「你的好都只為了你自己。」
柔和的力道將秦晞輕輕推開,翠綠的風雷真言疾電般將二脈主一圈圈繞住,殿門外一快一慢進了兩道身影,正是周璟與大脈主。
大脈主仰頭望向橫貫天地的太上宮,又淡淡開口:「那些長老也算為你披肝瀝血,卻被你拿來發動太上宮,你有何顏面說叛離二字。」
二脈主譏誚地看著他:「唐虞,這六十年來你想什麼我都知道,你齷齪的心思少嗎?」
大脈主坦然頷首:「不錯,我還未能成就仙聖,自然難逃凡人心魔,好在我也只是想想,沒付諸行動,當真萬幸。你這六十年過得甚辛苦,一半做脈主,一半成日與我插科打諢。我倒是過得不錯,還以為得了個奇異而有趣的老友,想不到是被你和鴻神念耍了好大一通。」
這件神物著實頑皮,六十年前跟二脈主換了半個神魂,卻還對太上宮依依不捨,不知怎地大半夜卻跑來他夢裡,非聒噪著要他一物換一物。
大脈主見多識廣,自然曉得是遇到了什麼奇妙的神物因緣,半開玩笑地遞了根常用毛筆,從此後,體內便多了半隻陌生人的神魂。他一直不知道他是誰,神魂並不聒噪,甚至言談風趣,見識豐富,既然沒法驅趕離開,索性任他留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