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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蓁蓁搖了搖頭,指向右腕上的木雕鐲子,那是師父親手做的加持袖中乾坤法的木雕寶具,三弟子一人一個。

  「不要錢。果實是這鐲子的回禮。」她吞了面,一臉還完欠債的輕鬆表情。

  又是回禮。

  半年相處下來,巫燕君對她這套奇怪的規則已熟視無睹。

  欒木果實是拿來救大師姐的命,一個寶具再怎樣珍貴,能與大師姐的命相比嗎?可小師妹是不管這套的,她覺得對等,誰說都沒用。

  也罷,回禮就回禮吧,還能打她不成。

  巫燕君支頤細細打量令狐蓁蓁,她從頭到腳都滴著水,柔軟的衫裙盡數貼在身上,身段妖嬈,一點也不像有氣力的模樣。實在想不明白,她那能把野妖揍得鬼哭狼嚎的本事到底是從哪兒迸發出來的。

  她忍不住問:「你怎麼取到果實的?妖君符傀可有為難你?」

  這個說來話很長,還很生氣,不想說。

  令狐蓁蓁惱火地吹著麵湯熱氣,巫燕君見她如此,便知必有不順心的遭遇,索性換個話題與她排解:「這趟咱們回去先把大師姐治好,我曉得你想出門看看外面,等大師姐好了,我帶你出門玩,玩一年都不成問題。」

  本以為小師妹必要歡喜應下,誰想她卻一愣:「可我要先做十年關門弟子。」

  她還真把十年關門弟子當做個正經交易……

  巫燕君揉了揉腦殼,想起半年前小師妹收拾完桑樹妖是打算走的,結果師父哭著喊著非要她拜師,最後甚至不惜用銀錢誘惑,砸出五百兩買她當十年關門弟子。小師妹可能沒什麼見識,區區五百兩就把她砸得暈頭轉向,毫不猶豫拜入師門。

  一個真敢買,一個真敢賣,銀錢換關門弟子,也算是一樁奇聞了。

  忽聽她又道:「而且師父說了,這趟從雲雨山回去,就教我木雕手藝。」

  巫燕君有些驚喜,還有點兒詫異:「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做手藝人,不是說花里胡哨麼?」

  拜入師門後,小師妹倒是非常盡職,當天便看師父繡了一晚上真言——那是東之荒某戶人家要的衣裳,要求是一個時辰換一種香味。到了早上,引香真言繡完,把衣服抖開,醉人的香氣撲面而來,師父問她有沒有意思,她只來了句「花里胡哨」,氣得師父一整天見著她就翻白眼。

  然而她又確實資質難得,讓畫符便是一筆到底,一個停頓不曾有,師父最後硬生生為著她把陰陽怪氣的脾氣都改了,成天和顏悅色地。

  令狐蓁蓁很認真:「畫符和寶具有用。」

  尤其這次在雲雨山,神風符和油布翅膀順利扭轉僵局,不然她要被無賴修士坑死。

  巫燕君笑道:「跟仙門術法沾邊當然有用,可再有用也比不上真正的修士。等你將來出師成了手藝人,做的最多的還是花里胡哨的玩意。」

  令狐蓁蓁正要說話,忽聽街頭一陣喧囂,緊跟著天頂「當」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驚。

  雷鳴般的巨響連響三聲後,天頂又傳來一道聲音,直刺入耳,正是妖君敕令術:「近日有修士在地界內生事,戕害妖類,其心可誅!即日起,舉凡客棧、飯館、民居一律不許接待修士!如有抗令,處以火刑!」

  如此這般說了數遍,鎮上的人才突然驚覺似的,霎時間喧譁四起。

  第七章 妖君三子

  昌元妖君如此蠻不講理厭惡修士的作風也不是一兩天了。

  他每次針對修士都要牽連普通人,說是不給招待中土修士,可誰會把身份刻臉上?何況為避免昌元妖君找麻煩,絕大多數修士在這裡都會藏起異寶和仙門羽衣,與普通人無異,如何分得清?

  指著普通人強行說修士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他是非要將南之荒生活的凡人們逼上絕路。

  可惜了原本最繁華的南之荒,變得這般慘澹,連妖商們都不肯再來。

  巫燕君悄悄拽了拽令狐蓁蓁的袖子,低聲道:「這裡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回去。」

  南之荒的荒帝也不知什麼毛病,如此放任昌元妖君,若在西之荒,似這種妖君,早被西荒帝褫奪封號趕走了。

  令狐蓁蓁再顧不得燙,只忙著狠狠吞面,這面花了兩文錢,無論如何也要多吃幾口。

  不想四下里突然起了風聲,街上一排排的燈籠瞬間被狂風扯得橫過去,連屋頂的瓦片也被刮落,噼里啪啦砸下來,行人們躲閃不及,驚叫紛紛。

  眼看一片瓦當頭砸下,她急急讓過,一個不留神,碗裡殘餘的面全潑在袖子上。

  哎呀,她的兩文錢!

  周圍又有無數人急道:「快看那邊!」

  什麼?

  令狐蓁蓁扭頭望天,只見半空駛來一輛巨大的車,拉車的是兩頭豎睛妖馬,狂風正從它們身上迸發而出,鎮上半數房屋的瓦片都被撕扯開,這一次,卻沒人敢驚呼尖叫了。

  巨車似水滴般輕輕落在街上,尖銳的風聲霎時停息,狼狽不堪的行人們畏懼地後退避讓,個個俯首行禮不敢抬眼。

  是妖君三公子的車。

  看來那道妖君敕令是三公子代發的,前腳發完,後腳駕車現身,必然沒好事。

  攤上這妖君一家子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偏偏來的還是三公子。

  這位三公子名聲極壞,當然,跟他父親不是一種壞,他對人與妖倒是一視同仁——一視同仁地好色如命。他平日不怎麼出門,但每次只要一出來,必有女子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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