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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 是她爺爺奶奶把她拉扯大的。她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 她爺爺去世了,奶奶年紀也很大了, 她就跟著鄰居家的姐姐輟學出來打工了。十八歲時,她在舞廳里當賣酒的小姐, 她遇到了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的我爸爸,機緣巧合之下,我爸爸幫她解了個圍,兩個人看對眼了。但是, 我奶奶看不上我媽媽。我爸爸還因為護著我媽媽,在校外和騷擾她的人打架, 被告到了學校, 記了大過,我奶奶氣極了,就斷了他的經濟來源。懷我的時候, 是他們生活最潦倒的時候。但是他們都捨不得打掉,於是我爸爸就偷偷地退學了,去進了些雜貨,每天走街竄巷地賣東西。」

  「我媽知道的時候,退學已成定局了。她心疼、也感動他的付出,於是兩個人沒有領證沒有擺酒地就住到了一起,以夫妻的名義。」

  「到我快出生的時候,我媽達到婚齡了。我爸想回去偷戶口本出來結婚,我媽沒同意,她和我爸說她不想用這種方法進門、不想一輩子都得不到我奶奶的認可,我爸就信了,結婚這件事就擱置了下來。」

  「那實際呢?」時懿一語抓到重點。

  傅斯恬眼底有淡淡的溫柔:「實際應該是我媽覺得太耽誤我爸爸了,想給他留一條退路。」

  時懿意外又不算意外,發出無奈的嘆息:「我知道你的傻是遺傳誰了。」

  傅斯恬勉強笑了一下,用額頭蹭她的下頜,不滿:「你罵我媽媽哦。」

  時懿把玩著她腰上的睡裙帶子,有恃無恐:「怎麼?你要和她告狀嗎?」

  傅斯恬笑了笑,默許了她的囂張。她抬手覆在時懿的手背上,繼續說:「所以,我爸媽實際上沒有結過婚,我媽是未婚生子的。我曾奶奶不高興我爸爸不能給我媽媽名分,就要我隨媽媽姓。好像也是為了氣我奶奶。因為沒正式上戶口,姓什麼都沒關係,而且我爸爸覺得理虧,就答應了下來。」

  江存曦,就這麼誕生了。

  「他們聽起來很相愛啊。」時懿想問,那後來發生了什麼。她爸爸現在聽起來還是很難和傳聞中那個凶神惡煞的「殺人犯」聯繫起來。可是,她怕戳到傅斯恬痛處。

  傅斯恬眼神暗了下去:「開始,總是美好的。」

  「後來我出生以後,兩個人確實有過一段美滿踏實的日子。到我兩三歲的時候,我爸爸認識了一個朋友,邀請他一起盤個店面做生意。我爸躊躇滿志,我媽不忍心潑他冷水,就同意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投進去了,還另外借了一筆錢,結果,他朋友騙了他,他們血本無歸。我爸接受不了,就每天早出晚歸,想要找到那個朋友、追回那筆錢,結果人沒見到,還被打了一頓,羞辱了一番。從此,我爸就一蹶不振,變得偏激、疑神疑鬼、誰也不信。我媽為了生活、為了還債,又去朋友的舞廳賣酒了。鄰居風言風語,我爸接受不了,兩個人開始經常吵架。我爸覺得我媽就是嫌他沒本事、賭咒發誓說他一定會混出個人樣給她看的。結果他借高1利貸去賭1博,越欠越多,還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染上了毒1癮,徹底沒了人樣。再後來……他就因為毒1癮犯了,搶劫時過失致人死亡,被抓入獄了。」

  傅斯恬說到最後,聲音低得幾乎要聽不見了。「時懿……」她說:「我怕過,很怕很怕過。」

  「在你被你媽媽斷掉經濟來源、在你被學校剝奪保研名額時,特別怕特別怕。我奶奶常說,如果我爸爸沒有遇見我媽媽,沒有一意孤行要和我媽媽在一起,不至於落得如此。」

  她覆蓋在時懿手背上的手,濕涼一片,是痛苦的冷汗,「我經常做夢,夢見你和我爸爸一樣被抓走了。我害怕,我們會重蹈我父母的覆轍。現實不會是童話,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時懿的心像被什麼緊緊攥住了,喘不過氣。

  她肩臂一用力,把傅斯恬完全地攬到了懷裡,「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她的語氣里除了責備,更多的是愛憐,「都不問問我的意見嗎?」

  傅斯恬窩在她的懷裡,揪著她的睡裙,胸腔又澀又暖。

  因為說不出口。

  也因為,後來,時懿沒有給過她能夠說出口的態度。

  她沒有辯解,只是說:「我知道你的答案。是我自己,思想負擔太重了。」

  時懿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從來都是這樣,其實道理她都懂,她只是放不開、放不下。時懿真是對她過分的溫柔、善良,又愛又恨。

  「江存曦。」她叫她本名。

  傅斯恬抬頭望向時懿清冷又柔和的面容,聽見她說:「現實可能確實不會是童話。」

  「但我們的故事,可以是。」

  「以前我會說,我讓它是,它就一定會是。」時懿語氣依舊沉穩,卻透著一點挫敗,「現在,我承認了,是童話還是噩夢,原來決定權從不屬於我。」

  「好壞都不過是一生。」人生中所有的軟弱幾乎都給了傅斯恬,她問:「這次,你能給我一個新的答案嗎?」

  傅斯恬動容。

  她張了張口,復又咬唇,再次張口,才低澀地應出那一句:「我能。」

  時懿目光定定地看著她,像要望進她的骨子裡:「我不要敷衍、不要勉強、不要一時的甜言蜜語。」她微蹙著眉頭,柔情又冷硬,像請求,又像命令,「我要聽真話,你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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