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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懿情緒維繫不下去,焦躁地放過了她可憐的唇,站直了身子。她攥著傅斯恬的手腕,離開了玄關,沉默地往客廳走。傅斯恬跟著她,除了呼吸聲和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響。路過開關板時,時懿按了一下開關,關上了玄關的燈。

  室內頃刻間陷入深沉的昏暗。

  時懿看不到,身後傅斯恬望著她的眼神,有多溫柔、有多眷戀。

  她帶傅斯恬轉移到沙發上,傅斯恬順從躺靠下去,襯衫裙的扣子已經敞開了一半。借著陽台投進的幽微光亮,時懿坐著俯視著她。

  時懿看見,傅斯恬蒙著水霧的眸中仿佛有什麼一閃而過,但她還沒看清,傅斯恬就一手支著沙發,撐起身子,勾住她的脖頸,主動吻了上來。

  她的吻,不同於自己的放肆,輕輕地抿、柔柔地舔,吻得小心又溫柔。

  仿佛還是多年前那個深愛著時的模樣。

  時懿呼吸發沉,身體裡好像有什麼地方劇烈地疼了起來。明明不愛她了,明明不要她了,為什麼還能做出這樣深情款款的模樣欺騙她?

  不要心軟。她該知道的,她騙人的手段,一直一直都這樣高明的。

  她避開了傅斯恬的吻,向下滑去,吻傅斯恬的下巴,扯傅斯恬的扣子,探入其中。

  傅斯恬眼神黯了下去,身子無力地落了下去。

  她一手揉在時懿腦後的發里,一手蓋在眼睛上,緊繃著身體,由著時懿、咬唇隱忍。

  月光冷冷清清地映照在她們身上,時懿邊扯開她的衣服,邊往下吻。吻過她的脖頸、吻過她的胎記,不經意地,唇就觸到一處微1凸的肌膚。

  她條件反射地微微抬頭查看。

  淡淡的月光下,一個一厘米多的圓孔小疤靜靜躺在傅斯恬右側肋骨的里側。下面一點的肋骨邊上、肚擠眼上,還有兩個相似的小疤。顏色並不深、也並不醜陋,但傅斯恬太白了,這三個小疤,像白玉上碎裂過的痕跡一樣——刺眼、醒目。

  時懿怔在當場。過往像幻燈片一般在腦海中浮現,她看著傅斯恬掩面躺著、瘦弱無措的模樣,錐心一般的痛突然間襲遍她的四肢百骸。

  來來的膽沒有了嗎?

  她的寶貝,膽沒有了嗎?

  她幾乎要無法呼吸了,淚水漫過眼眶,無法克制地往下流淌。

  她緊咬著下唇,不漏出一點哭聲地退下了沙發。

  傅斯恬察覺到時懿的久久沒有動作,挪開了手,呢喃了一句:「時懿?」

  時懿沒有回答她,赤著腳,背對著她,走進了衛生間。

  傅斯恬錯愕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坐起身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洗手間裡,時懿背靠著門板,脫力蹲下了身子,仰起頭,無聲無息,淚流滿面。

  她到底在做什麼?傅斯恬到底想要她怎麼樣?

  「時懿,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傅斯恬在門外低柔地問她,每一個音調,都是她心動的節奏。

  時懿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

  就算自尊不允許、就算在心底里醜化詆毀了傅斯恬千千萬萬次、就算告誡了自己無數次「不值得」、催眠過自己無數次「再也不喜歡她」了。

  她還是喜歡傅斯恬、還是會為她心動。

  還是心疼她。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她根本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知道這麼問,很不體面、很不理智、一點驕傲和骨氣都沒有。

  可她聽見自己還是問出口了。

  她問她:「江存曦,你有沒有……有沒有後悔過和我分手?」

  哪怕只是一丁點。

  如果她肯多堅持一點時間,哪怕只是半年,熬過了那段艱難,堅持到現在,她們明明也能過得很好的。

  傅斯恬臉上一瞬間血色褪盡。「江存曦」,時懿那一年嘲弄的話語仿佛還猶在耳邊,「惡劣的基因果然會遺傳的吧。」

  那些年的風霜雨雪、困厄悲涼,仿佛都隨著「江存曦」這個名字再次吞沒了她、啃噬著她的血肉。

  她是怎樣走過來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她的時懿、她的寶貝該遭受的人生。

  「沒有。」她抬手撫摸著門板,低啞開口。

  時懿無法克制的淚,再次大顆滾落。

  她那一點可笑的不甘啊。

  她說:「江存曦,你不知道,有些人只適合留在回憶里嗎?」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放任傅斯恬接近自己,不應該靠近傅斯恬,不應該以為,傅斯恬的愛,會像她映在自己眼底、刻在自己心上的那枚胎記一樣,經年累月,永遠不變。

  傅斯恬全身疼到痙攣,那已經不存在膽囊的位置,仿佛都再一次絞痛了起來。

  她扶著門框,動了動喉嚨,張了好幾次口才能平穩地發出聲,」對不起……「

  時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止住淚,心灰意懶:「你怎麼來的?」

  「開車來的。」

  「可以自己回去嗎?」

  傅斯恬說:「可以。」

  時懿不再說話了。

  她靠門坐著,望著漆黑一團的虛空,靜靜地聽著,聽著腳步聲響起,消失,再次響起,再次消失,而後,門被打開了,門被關上了。

  一切重新歸於寂靜。

  就像她和傅斯恬的重逢。

  時懿想,算了吧。放過傅斯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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