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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做賊一樣, 兩人瞬時間都停下了動作, 僵住了身子,面面相覷。

  所幸屋內還是安安靜靜的, 顯然沒有任何第三人聽見。

  其實聽見了也……沒事吧。陳熙竹鬆一口氣, 心裡有些好笑。

  她再次伸手握門把, 尹繁露忽然站到她身旁, 用很輕的氣聲提醒她:「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陳熙竹側頭, 定定地看她兩秒,嗤笑道,「說什麼呢?瞧不起誰呢?」

  說著,她轉動門把,打開了門, 走道的光順著打開的門縫鑽了進來。她逆著光,走進了光里, 轉過身來等尹繁露, 眼尾的笑,明媚張揚。

  不管今晚過後,她和尹繁露會不會有結果, 她都不後悔。在青春里,喜歡過一個值得喜歡的人,和她享受過一個享受的夜晚,成全過一段美好的回憶,沒什麼好後悔的。

  尹繁露望著她,眼底漾起微波,揚了唇,跟著她走進了光里。

  門被輕輕地合上了。

  時懿和傅斯恬依舊都沒有聽見。

  主臥室的浴室門前,時懿穿著睡裙在敲門。

  傅斯恬進去洗澡大半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她擔心她是不是酒力上來,在浴室里睡著了。

  傅斯恬裹著浴巾,握著電風吹站在剛剛擦乾淨水霧的鏡前,一無所覺。

  時懿不放心,直接推門進來了。

  一直等到她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電風吹,傅斯恬才如夢初醒,微微張唇,一副驚訝的小模樣。

  時懿好笑:「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專注。我都進來多久了。」

  傅斯恬不好意思地笑:「我照鏡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一樣了。」

  時懿抬起手,打開電風吹的開關,幫她吹頭髮:「哪裡不一樣?」

  「長大了。」傅斯恬看著鏡子,嬌軟地說。

  鏡子裡,時懿的眼睛笑了起來。她故意問:「你是指哪裡?」

  哪裡?還能是哪裡?傅斯恬疑惑了兩秒,反應過來,耳根瞬間發燙。

  「時懿……」她嗔她。

  時懿輕聲笑。

  傅斯恬解釋:「我是在想鹿和說的十年。十年說久好久,說快也好塊。我想起十年前,好多事感覺還近在眼前。」

  比起十年前寄人籬下,完全只能依靠奶奶,看奶奶和嬸嬸臉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自己,她現在,可以算是達到了一點從前渴望著的「長大」了吧。

  傅斯恬很少主動提起從前,時懿心念微動,順著她的話問:「那十年前,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麼?」

  傅斯恬回想,「十年前,我大概在讀四年級。」其實深刻的事情有挺多的,但非要說出一個最,倒是不容易。況且,很多都是不愉快的。

  她撿著一個相對輕鬆的說:「可能是我參加市小學生作文競賽,拿了市一等獎,頒獎的時間,定在了市六一兒童節晚會的最後,在市電視台錄製的。我太緊張了,以至於後來我看照片才發現,證書我一直拿反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作文的題目,是一個命題作文,我有一個夢想。」那也是第一次,奶奶因為她成績好,誇了她一句「還有點出息」,以至於她一度幻想過,會不會她成績再好一點,奶奶就有可能變得不那麼不喜歡她。

  時懿饒有興致:「那你寫的什麼夢想?」

  「我寫的想當一個太空人。」

  時懿微微訝異:「真的嗎?看不出來呀。」

  傅斯恬不好意思地解釋:「其實不是啦。雖然,對星空和外太空很嚮往。只是當時知道寫這個比較好寫,容易拔高立意。」

  時懿撩起她外層的頭髮,調侃她:「你這是欺負普通小學生。」

  傅斯恬辯解:「那我當時也是小學生嘛。」

  時懿說:「但你不普通。」

  猝不及防,傅斯恬被她甜到。她唇角翹了起來,就聽見時懿又問:「那你真正的夢想是什麼?」

  傅斯恬的唇角又悄然地平復了下去,「小時候嗎?」

  「嗯。」

  傅斯恬看著鏡子裡時懿垂著眸幫她吹頭髮的柔和側顏,咬了咬唇,坦白說:「其實我小時候一直只有一個夢想。」

  「嗯?」

  說出來有點可笑,也被很多人笑過,所以她說得很輕:「想做一個好人。」

  父親造下的惡,結出的果,是童年日日夜夜折磨她的噩夢。小孩子分不清真假對錯,「大壞蛋的孩子是小壞蛋」、「殺人犯的孩子長大以後也會是殺人犯」這種童稚的話語,是誅心的劍,時時警醒的詛咒。她太害怕,自己真的會成為傅建澤那樣的人。所以她不敢容許自己生出一點惡的念頭,日日夜夜警醒自己。要做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

  這是一個正常人幾乎不會有的夢想角度,卻是很多年裡她衡量自己的唯一標準。

  她揪著浴巾,低著頭,情緒一時間落了下去,不想看鏡子裡時懿的反應。

  她以為時懿也會笑話她的。

  沒想到,空氣沉默了兩秒,時懿的聲音響起,說的卻是:「那你做得很好,實現了。」

  傅斯恬一瞬間驚愕地抬起頭。

  鏡子裡,時懿注視著她,眼眸深邃如湖水,是比剛剛更溫柔的神色。

  她好像是認真的。傅斯恬懷疑這是錯覺。她側轉了身子,直直地望進了時懿的眼底。

  時懿與她對視著,眼波漾了一下,穿插在她發中的指腹揉了揉她的腦袋,重複了一遍:「你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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