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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懿很輕地笑了一聲。
傅斯恬莫名不好意思了起來,「你……你笑什麼?」
時懿關上水龍頭,若無其事道:「沒什麼,只是想像了一下你唱搖滾的樣子。」
第一次在夜色中見她唱張懸時,她覺得傅斯恬像風雨中盛放的小雛菊。此刻她想像傅斯恬頂著爆炸頭,穿著破洞牛仔褲唱搖滾,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只有一隻粉嫩嫩的炸毛兔。她盯著傅斯恬,笑意明顯加深。
傅斯恬怔了怔,感覺她肯定不是在想什麼美麗的畫面,半是嗔怪半是好笑道:「你好會聯想哦。」
時懿受下,「我還聯想到了一部電影。」
「嗯?」
「去年剛上不久的,還挺火的,感覺你也許會喜歡。」她邀請,「要一起看嗎?」
傅斯恬沒有拒絕。
於是兩人去樓下散了會兒步,回來後就去了影音室看電影。影音室里布置簡約,牆壁上掛著一副巨大的4k幕布,幕布兩旁擺著音響,對面是皮沙發和柔軟的地毯,可坐可躺。
時懿關了燈,設置好了投影,和傅斯恬並肩坐在地毯上。
電影的名字叫《醉鄉民謠》,傅斯恬聽著名字也以為自己會喜歡的。但沒想到,故事的發展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影片結束時,投影上還在顯示製作者名單,時懿回味著最後一個鏡頭,與傅斯恬分享:「整部片的拍攝結構挺有想法的。」
傅斯恬悶悶地應,「嗯。」
時懿覺得她聲音不太對,側過頭看她。幽微光亮下,傅斯恬仰著頭盯著幕布,下唇被貝齒咬出了蒼白色。
「怎麼了?」時懿不自覺放柔了聲音。
傅斯恬看她,勉強露出笑,輕聲道:「沒有,我只是情緒被帶進去了。」
「喜歡嗎?」
「不喜歡。」
她鮮少表露這樣強烈的情緒,時懿微微驚訝,傅斯恬說,「太消極,太壓抑了。」
男主從一開始就陷在窘困中,嘗試過、改變過,甚至妥協過,到最後,窘困只是變成了更窘困。電影最後一幕又回到頭開頭男主被人打倒在地的畫面上。
仿佛失敗者的輪迴。
「兜兜轉轉,一切最後又回到了原點,像是發生過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好像在說,失敗者的人生,再掙扎都是無用的。」
「時懿,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她語氣很輕,很低,透著一種無力感。
時懿看著她隱沒在陰影之中的側臉,想到了她的過往,心口忽然像被什麼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卻很難受。
時懿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憐惜。
「我也不喜歡。」她開口肯定。
傅斯恬卻只是笑了笑,望著已經跳回主頁的幕布沉默。可其實,這才是真實的人生吧。
她不說話,時懿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要不要看星星?」時懿忽然問。
傅斯恬表情疑惑。
時懿把幕布關了,熟門熟路地摸到了矮櫃旁,拿出了什麼,摸索了兩下,漫天的星光再次閃耀在黑暗之中。
傅斯恬張著小嘴,臉上憂鬱的表情被驚訝取而代之,「是上次的星空儀嗎?」這次的星空是藍色的,和上一次一樣真實,又比上次更要夢幻。
「嗯。有幾種不同的場景可以設置。」時懿回到她的身邊,放鬆地在地毯上躺平了,一手枕在腦袋下,偏過頭問傅斯恬,「要試試躺著看嗎?」
明滅中,星光在時懿的眼眸里、鼻尖上,甚至是薄唇上閃爍,傅斯恬喉嚨發乾,「可以嗎?」
「地毯是乾淨的。」
不是這個問題。傅斯恬喉嚨滑動,終是抵不過誘惑,咬著唇,慢慢地在時懿身邊躺下。她躺得直挺挺的,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側轉身子與時懿面對面。
時懿清冷的聲音傳進耳朵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這樣躺著看星星。」
「看它們的時候,會覺得宇宙浩瀚,人類渺小得像塵埃。視野變得廣闊起來,心情也會跟著放空了。」
她的聲音有種很神奇的力量,寥寥幾句話,卻完全抹平了傅斯恬剛剛因電影生出的失落。也許重要的不是時懿說了什麼,而是,這樣的安慰,是時懿在做。
傅斯恬不由地側了一點頭看時懿。
時懿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臉頰上的。
目光撞在一起,呼吸很近,近到傅斯恬有一種錯覺——此刻她們的心也很近。
「時懿……」傅斯恬揪著身下的地毯。
時懿用眼神詢問她,仿佛帶著一點鼓勵的意味。
「明天我們也一起看電影吧?」
時懿眼底泛過笑意,「不怕不喜歡嗎?」
「所以……明天我挑片子好嗎?」傅斯恬聲線里壓著忐忑。
時懿沒有察覺,「好。」
傅斯恬下了決心,慢慢地,心情反而輕鬆了起來。她找回了些許興致,「其實剛剛的也不都是不喜歡。」
「嗯?」
「插曲我還挺喜歡的。」
「five hundred miles?」時懿的英文發音很好聽。
傅斯恬大概猜到了是哪首,卻還是問,「這是哪首?」
時懿解釋,「男主情人在酒館裡唱的那首。」
傅斯恬搖頭,「我有點記不清了。」她語氣弱弱的,「你……哼一下?」
時懿看她兩秒,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笑音。「你是不是想騙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