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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秦子游的話,他才是秦小仙師正經師尊。

  於修士而言,師尊是如君如父之人。

  而秦子游怔然片刻,記起當年事。

  那時候,他孤身一人待在歸元後山,從溪流中看著自己的倒影。

  他頭髮用玉冠束起,卻想,自己分明更愛用髮帶。

  秦子游安靜下來,手指摸索著碰上楚慎行面頰,疑慮重重。但他從前對宋安避之不及,此刻卻能和此人有這樣親近的關係,心中又無其他情緒,這足以說明問題。

  雖然雙目不能視物,但秦子游不再驚疑。他冷靜許多,問楚慎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楚慎行不置可否。

  秦子游又要講話,但藤枝一動,他轉瞬無法言語。好不容易理順的思緒再度被打亂,唯一的著力點就是楚慎行的身體。

  他趴在楚慎行胸口,肩膀都在顫動,覺得有人攬住自己,含著自己的耳尖,有什麼溫熱、濕潤的東西在上面輕輕一點。

  秦子游明白對方的暗示。

  他花了很長時間平復呼吸,終於能用勉強平穩的嗓音承認:「對,我不討厭你對我做這些。你鬆開我,我們好好說。」

  楚慎行端詳他,片刻後點頭:「好。」

  這實在是秦子游經歷過的最詭異的場面。

  前一刻,他還似階下囚。到如今,卻又能穿好歸元袍,身上都是此前留下的酸軟酥`麻,偏偏能與楚慎行正面相對講話。

  他重新看到楚慎行的面容。窗外有熹光照入,落在楚慎行面上。此人的確面容俊朗,隨意依靠在窗邊,都是一幅風流畫卷。

  留意到秦子游的目光,楚慎行有意笑一笑,說:「秦小仙師這樣看我,莫非是思慕於我?」

  秦子游深呼吸。

  楚慎行看他面色不動,可耳尖卻開始發紅。他想,至少這次定然不會是氣的。

  秦子游儘量平靜,問:「楚道友前日找來,恐怕另有目的吧?」

  楚慎行欣然,回答:「是。不瞞秦道友,我數月前醒來,便覺頭腦空空,竟是忘卻從前事。再看旁人,也覺得與我無甚關係。直到見了秦道友,終於覺得,你我或許有舊。」

  秦子游耳尖的紅開始往下蔓延,到了半邊側臉。他自己有所察覺,可這樣的情境,有無反應都是錯。所以秦子游佯作不知,儘量忽視,口中說:「可楚道友卻是與『師妹』一同前來。」

  楚慎行說:「不過是初結識之人罷了。」

  秦子游皺眉。

  楚慎行看他這樣,心情平和,愈發覺得自己和道侶從前關係一定極為親密。如若不然,他怎會僅僅是看到秦子游,就滿心溫柔情意。

  秦子遊說:「楚道友這麼說,我卻不知道,這話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了。」

  原因無他。此時楚慎行的話,實在和前天夜間有太大不同。

  秦子游又說:「昨夜,楚道友還說過,你曾去東海,斬鮫怪。遊歷天下,鏟奸除惡。」

  楚慎行說:「我雖不記得過往之事,但腦海里總算有些殘存圖景。再者說,」他記起什麼,「你且看這個。」

  又有藤枝湧出,秦子游看在眼裡,渾身緊繃。

  他這副樣子,讓楚慎行非常想去逗弄。

  但還是正事要緊。

  楚慎行遺憾,令一股血藤在秦子游面前擠出鮫血,屋中當即浮起一股惡臭。楚慎行早有準備,封住嗅覺。秦子游卻瞬時變了面色,抬手捂住口鼻,看那模樣,怕是恨不得遁地三百里。

  楚慎行莞爾。

  秦子游瞪他,瞪過之後,又自己怔怔出神,覺得自己方才那一眼未免太過自然而然,倒像是從前有過更多自己與此人打打鬧鬧的時候。

  「好,我信了。」秦子游瓮聲瓮氣說,「你把這個收起來!」

  楚慎行到底說了句:「你真這樣嫌棄?倒是有人看中鮫血靈氣豐沛,願飲之。」

  他說到後面,秦子游面色發青發白,看樣子,險些開始乾嘔。

  楚慎行又有點不忍心。他收好鮫血,捏了個清風訣,讓屋內空氣驟然清新。饒是如此,秦子游依然面帶糾結。過了好一陣兒,每當抬起袖子時,他都要快速往袖口瞄一眼,生怕自己的道袍上沾了臭味。

  楚慎行又說:「至於『鏟奸除惡』,前日你那師妹所言,你也聽了。」

  秦子游沉吟,「也是。」

  換楚慎行問:「你呢?」

  秦子游:「我?」

  楚慎行:「我初醒時,你又在何處?」

  秦子游皺眉。

  他緩緩說:「我自在歸元。」

  楚慎行看他,見秦子游開口:「你方醒來數月,我卻覺得……」

  楚慎行屏息以待。

  秦子游心道,我卻覺得,這樣的古怪之感,已經維持二十餘年。

  他幾乎要徹底習慣。

  習慣自己不易與人相親,習慣自己在傳道受業的師尊面前都屢屢有所警惕。

  他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但如今,忽然冒出一個從前從未聽聞其名的修士。他能與對方肌膚相親,被哄騙著喝了靈酒、以至於醉靈於人前,甚至經受那樣一番「審訊」,都不覺得生氣。

  這樣的念頭,讓秦子游毛骨悚然。

  他反覆地問自己:對,你是覺得師尊身有異處。但眼前人,不過與你相識兩日,還做出昨日那等事。若師尊不可信,此人又如何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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