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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琴琴雙手像在勁風裡搖擺的蘆葦,不停地晃著把話圓了。
前桌女孩無趣地轉過身,廖琴琴幽怨地翻了個眼白,「招平安同學。」
招平安眨著眼睛猛笑。
嗯!好敷衍的假笑。
「這兩天四班的大財主找你幾遍了。」廖琴琴說起這事,臉上還有些擔憂。
「林黛玉啊!」招平安老不在意,「甭管他。」
廖琴琴眼睛瞥見英語書面上折了個角,她抹平整,說:「他不是又想擠兌你?」
下一節是英語課,招平安抽出新得不能再新的課本,回道:「哪能啊!沒有的事,我整他的法子倒多得是。」
「那就行。」廖琴琴點點頭,看看表,收心準備上課。
招平安轉過臉時,無謂的神情只余淡漠,她以手撐額望著窗外的風景。
櫻花樹抽了無數嫩條,枝葉繁茂,什麼都給擋住了。
放學時候經過四班,林盛財在後門座位的位置望夫石般看著招平安,嘴唇不停地動。
招平安沒管聽,但也能猜到,她攤開空空的掌心。
林盛財失望地坐回位置。
招平安轉眸時看到關靈玉站在樓梯口,懷裡捧著幾盒彩色畫筆和圖紙。是呀,要五一了,每年的宣揚勞動精神的黑板報都由尖子班負責。
「關同學。」招平安打聲招呼。
關靈玉微點頭,眼神從走廊後面移到招平安臉上,「你......從哪過來的?」
「啊?」招平安摸不著頭腦,「從三班啊!」她是三班的學生,不然能從哪。
關靈玉咬了下唇,抱好懷裡有點重的東西,「沒事,我這先走了。」
「嗯,再見。」
冷美人搖曳的身影走過四班時,一顆大頭從門框處伸出來,畏畏縮縮跟個老王八一樣。
菜市場裡用網套著,從洞格里伸出長長的脖子的老鱉,就是林盛財此時這個樣。
招平安不客氣地想著。
走出教學樓,走過操場,看到曲樟高中那兩棵她常待著的樹,真是生機盎然得......蕭條。
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家的路,招平安卻生出別的感覺。她今天可能嘆氣嘆得多了,肚子岔了氣,那點游離著的氣體亂竄著,好好地刺痛一下,不過一秒又消失,下一次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無思無緒,該怎麼辦,她也沒主意。
她獨自去了紙紮鋪,阿爺沒開門。
隔壁賣喜紙禮炮的候嬸子看到招平安,大嗓門吆喝了下,「平安啊,老爺子估計上山去了。」
「嗯,知道了。」招平安才記起今天是紙紮鋪一年一次的休息日,是阿爺老伴的祭日。
要夏天了,日頭越來越長,五點多還不見暮色。
想起早上的時候,阿擇叮囑過她,今天要再吃一副藥。
反正還有時間,那就走一趟藥鋪吧。
藥鋪在南街,招平安到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五大三粗虎虎生威,就是李晉。他走路本來就快,遛煙似的一會子沒影了。
她踏進藥鋪,看病兼抓藥兼出診兼打雜的老中醫,正大張著嘴好幾秒後才慢悠悠地打了個噴嚏,搞得她都跟著屏氣用力。
老中醫拇指擦了把噴嚏帶出來的鼻涕,隨便往看診台面抹了抹。
招平安突然想轉身就走,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聽話地擼起袖子,左手支撐懸空著的右臂。
老中醫切過脈,看了舌苔,執筆沉吟會,開始寫方子,然後抓藥。
包藥的紙張還是曲樟高中寫過的練習簿呢,估計是哪位校友賣給收紙殼的,轉手又到了藥鋪。
抓一副藥很快,老中醫抬眼看到女孩校服上的校徽,將眼鏡拿下來,猛眨了幾下眼睛。
「......」
招平安好心地詢問:「您有什麼不適嗎?」
老中醫趴在櫃檯手掩嘴做了一個悄悄的姿勢,「剛剛那個老師是你們學校的吧,嗐!懷了二胎了!在我這,拿的包生兒子的中藥,得咧!我這醫術不是吹的......」
小鎮是小,消息藏不住,聽說李晉愛人辭掉機關單位的工作才能生的二胎,人家想要兒女雙全也無可厚非,可是她不想打聽這些啊!
招平安尷尬地聽了半晌,好不容易進來個病人,她終於解脫了,心裡還記著回去要把藥洗一下再熬。
拎著藥從南街回紅白巷,招平安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不知誰家牆頭擺弄什麼東西。
「阿擇?」她立在街邊的李子樹下,自然地喚他,「你在做什麼?」
周圍走過的人奇怪地瞟了這邊,不過沒幾個人在意這樣的自說自話。
阿擇飄了下來,萬年蒼白的臉窘態藏不住,「沒......」
招平安想問他去哪兒了,但還是將那話咽了下去,「那......走吧。」
餘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阿擇在緩緩飄著。好像很久了,似乎又嘗到了孤獨的味道。
第21章 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病好後招平安便沒有夢魘過,只是仍然睡不太、安穩,夢裡常常出現一抹白影,她伸手去觸碰時,夢境又陡然像罩了塊黑布。
莽莽黑色,無邊無際。
天光大亮。
開了房門,客廳雕花窗欞前,如昨晚夢境一般,什麼都看不到。
招平安拿好東西推開院子門,直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她,她猛然回頭,灑了晨曦的屋頂,阿擇站在那向她揮了揮手,三分笑的唇缺了兩分喜,剩一分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