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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的四月,下起雨來,淅淅瀝瀝,越下越大。

  千里之外的上海,姜希婕和王霽月可能是這段時間裡唯一過的算快樂的人了。王霽月在本職工作之外,唯一的憂慮是妹妹情緒低落—對此她也無能為力—之外的事情無非打算回鄉下去看看母親的墳塋,順便低調的把父親的骨灰也葬回去。王浩蓬不便親自來送,當姐姐的也無謂讓他來倒這個霉,乾脆自己代勞,也無所謂孝不孝順了。姜希婕眼裡只有錢—錢從何來,錢往哪兒去。回上海之後幾乎每隔一個月就能收到美國那邊來的信,不得不說徐氏真乃神人,所託之人不能忠人之事,戰時不便匯來的收入也經過一番投資,又是大掙一筆。現時唯一的問題還是,最好有人去一趟,要不然法律上實在不好拖延。還問要不要匯點錢過來,姜希婕連忙打個加急電報過去,說現在國內法幣當廢紙,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匯過來,只存著便是了。

  清明前一日,二人出發去木瀆。第二天,王霽月帶著老宅里僅剩的幾個老僕把留好的墓穴打開,把父親的骨灰盒放了進去。散去老人家,兩人雙手合十跪拜闊別已久的施氏。想起這些年經歷的種種,和這意外保存下來的老宅,甚至曾經在這裡生活的種種往昔,王霽月哭著笑,笑著哭,也不說話。姜希婕摟著她的肩頭讓她可以靠著自己,王霽月倒是輕輕把她推開,給母親倒好一杯酒。良久開口道:“你知道,我現在其實並無所求。我只是想希望木瀆這個地方以後依舊可以保持這個樣子,春天鳥語花香,安安靜靜的。這樣就好了。外面怎麼變,這裡還能依舊。”姜希婕點頭,“老宅子,你真打算賣了?”“是啊,留著也沒什麼意思。我就打算賣了,賣了之後的錢,給二姨太的家人一部分,人家怎麼說也是陪了爸爸一輩子,死後別太苛待人家了。給這幾個老僕人一部分,這樣人家也可以留著幫忙看護爸爸媽媽的墓不是。再有剩的,就交給你去給我掙錢了。算是給我們家掙的。”

  兩個人前段時間在合計什麼時候一起去美國,一方面看管公中財產一方面給姜希婕做手術,順便還可以把孩子們帶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嬋月,嬋月無論如何都打算去檳城,但她自己的私事也不曾下決定,對於國內局勢大家也持觀望態度—即便都是消極觀望—但畢竟事關要怎麼走,是正常離開呢,還是舉家就逃?這總有區別。

  真快啊,不過一年,怎麼覺得就要亡了呢?可是對於在個中浸淫了八年的她們來說,這就像是一首聽了熟了自然會哼下一句的曲子,分明意料之內。不說全國,就說這滬上泱成千上萬的市民,不說一般百姓,那些稍微有點小錢的,哪個不是在投機?哪個不是再給自己買條後路?她們,依舊因為幸運的出身而具有更廣泛的選擇的權利。

  逗留數日,王霽月頗有些大手大腳布施銀錢似的處理了老房子的出售事宜。賣完,住在老宅的最後一個晚上,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兩人坐在堂上喝經年剩下的桂花釀。說起早年間兩人在木瀆一起度過的時光,遊山玩水,法事放生,母親去世。王霽月道:“離開上海的時候,我以為可能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回木瀆來了。後來在重慶住著住著,覺得也罷了,有你就夠了。沒想到還能回來一次,可是這次再走,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吧。”姜希婕拉著她的手,感覺還是涼,只是受傷之後,自己手也涼,真是無藥可救啊,“別說這些。準備總是按情況最糟的樣子做,但總要保佑情況會最好的希望嘛。咱們都好好活,長命百歲,有的是時間到處走。有什麼回不來的。”

  王霽月笑了笑,“好。長命百歲,週遊世界。”兩人對飲一杯,王霽月又道:“想想過去的事,歷歷在目。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教書做事,到底算不算做了有用的事。”“王侯將相才說這些功過是非的話,你是教書育人。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有沒有效力,只能等著看。”“‘半世浮萍隨逝水呀’。”姜希婕反倒笑了,王霽月托腮看著她,等她說那只有她才會說得出來的俏皮話安慰自己,“第一,這還早著呢,半輩子,你我怎麼也得五十歲。第二,你是謝道韞,我不反對,但我可不是王凝之!”

  王霽月笑了,姜希婕也一起笑了。只是沒有聲音,空曠大宅里只能聽見酒杯起落的輕微聲響。魏晉風流早已凋零殆盡,如一曲琴簫合奏,雖餘音繞樑,終有湮滅之期。

  作者有話要說:

  {72}曾任國民黨軍委委員,浙江省省長,福建省省長,軍政部次長,台灣省行政長官兼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總司令,任內發生台灣歷史悲劇二二八事件,後因教唆湯恩伯投共而被槍決。

  {73}1948年曾出任財政部長,期間推出金圓券,引起金融失調。

  {74}“蔣先生謬采書生,用翁詠霓組閣。翁詠霓自在長沙撞車以後,思想總是難以集中。同時,他患得患失,不知進退,他對朋友嘻嘻嘻的一笑,沒有誠意,而對部下,則刻薄專斷,他這樣的人怎麼能做行政院長?”---陶希聖《關於敦請胡先生出任行政院長及其他》,台灣《傳記文學》第28卷第5期,1976年

  {75}時任東北行營主任熊式輝。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傅儀恆從事情報工作幾十年,自然有一身隨意隱藏自己再隨意暴露的本事。只不過她無論如何不想在這樣的狀態下使用這種別人求之不得的技能。她今天意外的回來的早,但是沒人看見,她也就自己乖乖上樓休息。雖然半年來沒怎麼在家呆過,更談不上陪王嬋月休養療傷—毋寧說冷落了她—但今天,既然意外的早回來,她忽然想給王嬋月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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