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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也只是累了,每天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打心眼裡厭惡太多人的所作所為。要是她來選擇她願意記住的事情,可能是騰衝收復吧,對於她來說,滇緬路好比呼吸器官一樣重要。

  “最近。。。”“嗯?”王霽月欲言又止,她就湊了過去,“怎麼了?”“總覺得嬋月越來越憔悴。倒不是說她以前就不憔悴了,是突然顯得非常憔悴。”“我有好幾天,”伸個懶腰,“沒見她了。她怎麼了?臉色不好嗎?”“是啊,我看主要是累的。但她職業如此,哪來的休息?”兩個人都搖頭,其實住在一起這麼久,兩家人早已親如一體,斷然不再需要什麼面子上的互相幫助,假如不幫也沒什麼了不起,都是互相體諒的。可是王嬋月就像是閒不住似的—即便她的確也覺得自己很累—但凡有個誰不舒服了,她就主動上,自認全家的主治醫師。為此她姐姐和“姐夫”沒少勸她,醫者不自醫的,你要是倒了那就完蛋了。可勸不住,遂只能交待後勤。姜希婕還覺得既然大家都勸不住,那不如去找傅儀恆。

  哪知道這一整年,居然沒怎麼見到傅儀恆。見到的時候總是清晨見她從樓上出來,匆匆離去。至於她是何時來的,竟然全無印象。比那逾牆而走的貓還要厲害。後來聽說□□的談判代表又來了,姜希婕在煙霧瀰漫的辦公室里搖了搖頭,想起她聽哥哥說起的雙重間諜的事情—也許傅儀恆就是那個你不知道她到底在什麼時候會出賣什麼人的雙重間諜吧。

  她很想知道王嬋月和傅儀恆之間的種種,就像她和王霽月在小妹妹面前無所避諱的坦誠一樣。但是王嬋月對她姐姐尚且十分保留,對自己更談不上多少主動說些什麼,往往都是王霽月刻意在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提及,她才能知道一些,絕大多數都是王霽月轉述。她總覺得王嬋月和傅儀恆的關係有一種奇怪的封閉性和單方主導性。這不好。但無計可施。

  這兩點她倒沒有猜錯,無怪傅儀恆一直覺得她聰明絕頂、若經訓練必然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情報工作人員,就是可惜她不願意。傅儀恆是很忙,而且尷尬在於,她明面兒上是紅,對大多數人裝出一副底下已經藍了的樣子,還不能叫人家瞧出自己最後那一層離血肉最近的永不更改的紅來。這就很累,更累的是,現在她的確要去紅一下,還不能紅過了,否則前功盡棄。

  來人帶來了嶄新的延安方面的消息,任務,褒獎,和安排。甚至還罕見的詢問了她自己往下的意願—雖然問了也白問—她說,當然是要留在重慶繼續工作,完成任務,而且還有父母親人要照顧,必要時也可以策反父親。對方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不愧是老同志了,想法十分可取。

  其實她知道此刻問得必然不是往下的安排而是想知道她以後意願的大致方向。而她有那麼一瞬間的閃念,想說去延安。她當然也可以這樣要求,雖然要求能不能被滿足兩說。然後她就立即恢復理智,說要留下來。她的理由條條在理,對方看她的眼神雖然有些意味深長,最終倒也沒說什麼。

  風傳延安□□的種種,她有點慶幸自己不在現場。雖然這樣或許會對未來發展不利,但相比之下,她真的樂意留在重慶,留在敵人的心臟,留在老去的父親身邊,留在王嬋月的身邊。父親回重慶以來,正如所料,天天熱衷於參與最高軍事會議,不日就開始反覆請戰。父親雖然也很清楚自己並非出身嫡系,無論如何都要被委員長防著一點,但他自問問心無愧,無心派系鬥爭,想的只是打日本人保家衛國罷了,遂不管不顧的請戰。如此積極,連關於女兒的傳聞都傳不到耳朵里。傅儀恆正得自由行動。她偶爾會想,大概有一天自己和王嬋月的事也會紙包不住火,被人傳出去,傳到父親耳朵里,傳到組織那裡,到時候又要怎麼辦呢?

  她自己固然無所謂,可她不想嬋月被自己連累。是啊終歸會走回到這一步,到底應該怎麼辦呢?假如問嬋月,也許答案很簡單,她會不管不顧的和自己在一起,不管以什麼理由什麼藉口,總之把打死不嫁人的方針貫徹到底,猶如冰凍三尺的寒氣一樣讓人退避就行了。她完全可以做到這樣死倔的跟著自己,她的心意簡直像險絕的華山一樣不可動搖,對此自己毫不懷疑。嬋月大概也很清楚,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理論來看,謀事這一環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自己的心意,自己的想法,自己是否想信仰馬列主義一樣堅定不移的站在她們的愛情這一邊。

  就像階級矛盾,當你需要它可調和的時候,它可調和;當你需要它不可調和時,它就不可調和:只要事實上,可以調和,未成脫韁野馬。但凡看似水火不容的關係,經常在普通人看不見的靜流水深處相輔相成。王嬋月當然絲毫不認為她們的愛情愛情和傅儀恆希望造就新世界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傅儀恆則總是如同倒春寒時的柳條似的不知道該不該綠。這樣搖擺不定,照□□的路線,她合該被整。

  是啊,她想,像我這樣的人,只要這樣的事不停歇,大概遲早會被整肅的吧。只是自己孑然一身倒也沒有所謂,唯一可牽掛的就是父親和嬋月。。。

  可在這烽火連天的歲月里,她早已習慣了事情來了在做準備,否則不知道哪天風向就變了,沒準兒到時候“天理難容”的是她呢?沒準兒大家最後還得當亡國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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