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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忘了你來著,差不多快忘掉的時候,你就又回來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溫柔而疲倦的看著傅儀恆的眼睛,雖然是看著傅儀恆,卻又像是看著什麼更深處的靈魂。傅儀恆伸手過去撫摸她的臉,王嬋月趁機握住這隻自己朝思暮想的手,貪婪的嗅上面的味道。任由自己不爭氣的幾滴眼淚打濕對方手掌。

  她一直覺得傅儀恆身上有一種無法指明的香氣,說不出那是什麼,像氣味濃烈醉人的夜半盛開的花朵,想盛夏夜晚略過皮膚的風,像具有強烈荷爾蒙吸引力的麝香。傅儀恆用香水,但現在這個年月自然是沒有用了,可她一樣有這樣一種迷人的體香,迷惑著王嬋月每晚與她幽會都覺得自己心神不寧。

  她不是完全不知道更進一步她可以做什麼事情,當然毫無實操經驗可言,而且也羞澀,她是希望傅儀恆來發起的,這是一種奇怪的類似於獻身的心理。與之相對應的是,她不很清楚傅儀恆現在的想法,即便傅儀恆對自己說,她會每周都來,她想要和自己一起,她採取了更加積極主動的態勢,但,

  王嬋月是想要個承諾的,告訴我你會和我在一起,告訴我你願意和我長相廝守,不論戰爭還是和平,生還是死。

  她躺在床上,樓下留聲機里傳出音質不錯的鋼琴曲。聽者街不認識法語,沒人知道這是薩蒂寫的。但這首曲子不適合跳舞,只適合靜靜擁抱著,適合等待,而她正在等待。而遠處窗外,傅儀恆正在慢慢走來。

  倘使給我們機會總結自己的一生,有多少事是追悔莫及寧願從來沒有做過的,又有多少事是無怨無悔即使重來一遍還是會這樣做的,這能這樣的都是少數,大多數都是即便後悔,卻造就了後來的奇遇,於是也不能說寧願從沒來過;亦或者做的時候很情願,卻沒有想到後來是那樣的後果。重慶的地下工作危機四伏,傅儀恆受派遣回來是為了打探五中全會,而後事情的發展超乎預料—倒不是她需要長留重慶,甚至於以身侍敵,而是對方變臉變得太快了,她的壓力她的工作難度幾何倍遞增—她現在只能保證自己不會被戴笠派人殺了罷了。

  這般壓力之下,她雖然有的時候半夜還要去接頭,還是會翻牆來王嬋月的香閨找她。這種完全孩子氣的行為,她也沒法給自己找個什麼堂而皇之的藉口,她對自己坦白—我就是墜入情網愛上一個比我小十二歲的小輩了,違背倫常禮教世俗見解,只怕終身都見不得光—可是這又如何,這朝不保夕不知道哪天走在路上會被日本人給炸死的戰爭年月,在不合時宜的大好良機過去以前,讓我愛她吧,讓我補償我的罪孽。

  不知道為什麼,作為一個死後理應被評為“久經考驗的”本主義的戰士,她現在對戰爭並沒有很大的信心,她總有一種“人生得意需盡歡”的傾向。她是不想再失去王嬋月,她害怕再丟一次下次見到的就是一具死屍。可進一步讓她去愛,她只能給一個像情人幽會似的不清不楚不尷不尬不進不退的狀態,沒有承諾,沒有未來,更不敢前進。可,

  年輕的軀體柔軟而溫暖,散發著讓人沉溺其中忘卻所有雄心壯志的香氣;王嬋月的聲音嬌美,時而含羞帶怯時而活潑機靈:這是她最好的年華,像剛剛成熟還帶著一點點酸味的脆生生的桃子。她在自己手中,自己快要無法克制。

  風流是很壞、同時又很美的罪名。古來人們講情種,必要這個人既一往情深,又有很多段戀情。於是樁樁件件都成了美談,傳於後世,由人去猜測那月夜憑欄幽會的風月無邊。

  她翻過牆頭,心裡想著,我不需要讓浪漫的故事傳下去,也不想再有往後的人,我只想和你,珍惜我在人生此刻遇到的這抹微光。也許我們能早些相見也許會更好,我們在巴黎相見,在倫敦相見,在更早的更好的時間點相見,我們或許可以攜手一起在這條戰線上努力,甚至於更多更往後的有關未來的問題都可以被解決,

  但是我們在這裡相遇了,這就是人生。或許本質上她們才是最匹配的命中注定的愛人,因為她們都熱愛冒險,被這種禁忌的美所吸引。

  爬上樹梢,深吸一口氣,一步翻了進去。

  進屋看見王嬋月想只乖覺馴良的小兔子一樣盤腿坐在床上,她笑著走過去,低下頭捧著她的臉,王嬋月對她笑,屋裡只點了一支蠟燭,火苗在王嬋月的眼睛裡跳躍。

  我愛你,原來一開始我就淪陷於你這雙眼睛。

  兩人頗有默契的親吻,長久又溫情。在使人沉溺的吻里確認對於對方的感情。假如你不愛這個人,在你吻她的時候,你能感受到真誠的在發光的東西,就留在你的心裡,也留在對方的心裡。兩情相悅是不能由別人來說的,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得到,才能確認。

  良久之後兩人分開,王嬋月摟著她坐下,問她晚上還走不走,她說今晚不走,也累了,想陪著王嬋月一起睡。“我可是已經睡醒了,只怕睡不著了。”“那好呀,睡不著,我陪你聊天,等大家都睡了,你還睡不著,我們出去數星星。山上風景這麼好,又燈火管制,星星肯定數不過來。”傅儀恆像個少年,全然不似之前那個管教的長輩。王嬋月被她甜得要死,心底浮現的不安感就好像是冰冷的一根針時不時就會扎一下,扎她一個激靈。“怎麼了?”傅儀恆看見她眼神一閃,“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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