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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個,在武漢時直到要走了都沒有接到父親的隻言片語,找人打聽也說只是在跟著政府走。本來以為在重慶會見到,可是到了重慶再問,說人到廣州去了。打了電報到廣州叔叔那裡也只是說在馬來亞購置產業必要時可以逃過去,順便問嬋月的意思罷了。沒有父親的半點消息。

  雖然她自是不想見父親的。

  兩人最後在街市上買了些糕點,便一路走回半山腰上的新家。“這重慶山頭這麼多,天天爬上爬下的,身體再不濟也被鍛鍊好了。”王霽月有點氣喘,一路爬坡也不輕鬆啊,“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你瞧瞧你。”姜希婕只敢逞口舌之快,步伐放慢,牽著的手也沒有放開,“我說,轉天我想去江中趕場。”“東西不都買夠了嗎?馬上新年了。不如等到過年再採辦。”“不是,我是想給小鄴小潁買條小狗。”今天兩人在路上看見有人出售家裡的小狗,姜希婕喜歡的不行,但是沒敢買,她想徵求家裡“醫生”的意見,“我看你是自己想養吧!”“唉,給小孩子們養只小狗不也挺好的嗎!再說了,大了還看家護院呢!”“看見護院,有你不就夠了嗎?”姜希婕哈哈大笑,“可不光我一個人屬狗{14}啊!”說完還趁四下無人親了一下王霽月的耳朵。

  真是屬狗,王霽月想,兩個人都是。

  回到家姜希婕先跟徐氏報備了一堆事,然後又自告奮勇跑去給趙媽打下手—攏共就會洗菜切菜—留下時間給徐氏思考權衡侄女那一堆主意。王霽月在東邊二樓看望孕婦,越發覺得結伴逃亡也好。傅元娥雖是初次懷孕,那兩位姐姐可不是,三個人在一塊比親姐妹還親,孕婦三人團成天開心的討論著謀劃著名那,互相安慰互相照顧,連小孩子的衣服都做起來了,腰疼還能互相按摩。王霽月覺得自己有點多餘,畢竟這輩子她子嗣無望。

  嬋月不在,她寒暄完又回到西邊二樓來找。

  敲開門,看見嬋月像一尊美人泥塑一樣坐在窗邊看書。這大院子裡雖然說不上多熱鬧,可這東西廂房之間竟然就能有天壤之別。“看書呢?”她緩緩走過去,王嬋月合上手裡的《The Painted Veil》{15}轉過來對著她,“嗯。攏共就這麼幾本,怕一下子看完了沒得看了。”王霽月走過來俯視著妹妹的臉,依舊憔悴。而嬋月似乎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憂慮,笑著說:“今天去看二嫂和徐姐姐,兩人倒是好得很。我說這一路到處走竟然還能這麼健康絲毫不疲憊,身體真棒。哪知道她們倆說她們基本上啥都沒幹,就顧著懷孕,事情都是姐姐和姜姐姐做的,把你倆好一通夸。”王霽月慈愛的笑笑,拿手輕輕撫摸妹妹的額頭,“可是看病護理的事情我倆做不來,你來了就好了。”王霽月不知道類似的話傅儀恆也說過,要知道就不說了—她眼看著妹妹的大眼睛裡瞬間充滿淚水,只好一言不發把她抱在自己懷裡,讓她哭去。

  傅儀恆曾對王嬋月說,我什麼都能,騎馬打仗,虛與委蛇,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面對面干一架,我都能,唯獨這看病救人我不能,唯獨你能。

  王嬋月自打離開傅儀恆之後,雖然經常哭,卻一直無聲。哭的再很厲害也只是哽咽,不曾嚎啕。叫王霽月好不擔心。“乖,不開心就大聲哭出來,這是家,不怕。不想離開就不去,馬來亞那麼遠,咱們不去。你就一直跟著姐姐,有什麼事姐姐幫你擔心,啊。”

  王嬋月照舊是獨自飲泣,不發一語,偶爾點頭罷了。

  傅儀恆曾經跟她在信中提過—而非後來在北平朝夕相對時—說到莫扎特寫過一出歌劇叫做《紫羅蘭》的,自己尤其喜歡。歌詞據說是以前的民歌,以一朵紫羅蘭的視角來形容一位年輕牧羊女的美貌;這朵紫羅蘭希望牧羊女能夠看見它欣賞它,然而牧羊女看也看沒,就直接從它身上踩了過去;但作為紫羅蘭,被踩死倒下的瞬間也滿心歡喜。

  傅儀恆說,雖然沒有任何的啟示意義,甚至是個連動人之處都匱乏的故事,但是旋律好聽,她很喜歡。

  王嬋月於是曾專門找來細細聽過幾遍—可惜那唱片留在廣州了—是很好聽,簡直是百聽不厭的女高音演唱的歌劇。但也不免為紫羅蘭的境遇感到悲傷和惋惜—但都不那麼徹骨深刻,畢竟覺得是一個純粹被浪費的故事,連哀其不幸都不能感到;可是現在,那旋律無由來的迴響在她腦袋裡,她反而能實實在在的認同紫羅蘭的心情了,甚至覺得既然紫羅蘭覺得這樣是不錯的,那就是不錯的。

  有一天你會覺得愛我已經遲了嗎?還是我早意會錯了意,不能以同樣的合適的你愛我的方式來愛你?

  馬上到新年的時候,家裡依然是男人們在外忙碌,而女人在家當家。兩個孕婦前後腳都生產,一男一女,倒叫家裡忙的脫不開身。重慶的醫療能力有限,此刻越發沒了人手,醫生看王嬋月陪護產婦頗為專業,一問才知道她的來歷,遂向院長建議。院長不置可否王嬋月自己也不清楚,以陪護兩個產婦為由婉拒,說等以後再說。態度倒相當誠懇,似乎很有去醫院以一個肄業生的資格工作的架勢。

  假如我還能找到你,我還會不計代價的向你奔去。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我能更加的強大,哪怕只能向你靠齊千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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