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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想著,一邊警惕的往白俄餐廳走,慣於這樣一心幾用—也不說定是好漢瞧得起好漢呢?姜希澤儘管自詡無所不為,但是從來不主動參與這些黨爭,他現在一心對抗外侮。或者王亞樵壓根就沒有把他放在考慮範圍內,畢竟本來姜希澤負責的是軍事情報,不是□□身邊的衛戍。

  但是終究不能小覷了他,傅儀恆四下看了看,確定安全,舉步進門,這個侄女婿是身邊的□□,總要做好哪一天又打起來,比現在的情況還要危急萬分的大決戰的時候,他們就是敵人,是徹徹底底的敵人。

  打開餐廳門,準時,但人不在。傅儀恆心說果不其然,兀自坐下吃飯。一邊吃一邊想,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覺得既然姜希澤與自己的關係如此近,應該是套取情報的最好情況,她只好苦笑然後對人家講,我看著那孩子長大,他太聰明了。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多好的人,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她準時從餐廳出來,叫黃包車前往華界。說來那家長三堂子的先生和自己有交情,否則斷然不會選擇去那裡接頭。三十分鐘,她就到了地方。幽深的巷子中間的那一戶,敲開門,是熟悉的黃三姐,“三姐。”傅儀恆低聲道,臉上帶著笑意—向來膽小的黃三姐都這麼輕鬆,想必是沒有什麼問題了。黃三姐側身讓她進去,“你自己上去吧,先生在樓上等著呢。”傅儀恆知道她是習慣守門了,於是點頭感謝,快步上樓去。

  閨房很漂亮,黃毓琇坐在煙榻上認認真真的燒一筒煙,銀菸斗盡頭是一簇火苗,黃毓琇知道是她來了,頭也不抬,只等著把煙點著了,調價反射的想把煙筒遞過去,“不是鴉片。”傅儀恆還是拒絕,自顧自掏出香菸盒子晃了一晃,黃毓琇只好把煙筒暫時放下,給她倒上一杯茶,說:“你又要抽那些洋菸。”“你知道我用不慣煙筒,水煙也不抽。”“我是知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嫌棄我們。”“我嫌棄了誰,也不會嫌棄你啊。”黃毓琇淡然一笑,手握煙筒看了看屋外,

  “要下雨了。”“是啊。一場秋雨一場寒。”“下雨好,下雨你方便。”“你已經給我行了很大的方便了。”“你就是嘴甜,哄得人什麼都聽你的。”這時候上來個外場{93},給傅儀恆奉上手巾擦臉,傅儀恆看也不看的接過,黃毓琇則只是專注的看著窗外的陰天,雨看似馬上要下下來了。

  傅儀恆擦過手,不著痕跡的把手巾交給外場,外場便下去了。可能還沒等外場完全走下樓,黃毓琇突然高聲喊著讓黃三姐差人去買點點心回來,要哪家哪家的,說今晚反正也沒有客人回來,不如留傅儀恆一起吃飯。

  黃三姐應了聲好,估計就打發外場去了。

  “你太聰明了,從良只怕都要費力些。”傅儀恆笑著說,“我如何不知道你每次叫來我這裡的人都是這樣,豐澤園的小籠包也不知道有你多少秘密。也罷,好吃便是。我也從不管你。”黃毓琇睨她一眼,傅儀恆也只有陪笑。她當初幫黃毓琇出了點錢讓她出來自立門戶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並不是為了製造一個合適的接頭地點。可是後來才一點一點發現黃毓琇性格淡泊但又聰明非常,對自己而言也非常可靠,不是太出名的太多人心尖兒上的先生但又能發揮一定作用,簡直是接頭地點的不二人選。是故除了黃三姐和黃毓琇之外,這個清淨堂子裡剩下的幾個人都是她的人。今天那人沒來,若不是她自己已經離開上海了,她會繼續在這裡發揮黃毓琇的作用的。

  她覺得這樣的關係再好不過,她並不愛黃毓琇,黃毓琇也不愛她,她們只是一樣畸零的人。縱使她會像恩客一樣在黃毓琇這裡留宿,黃毓琇也是報恩一般從來不找她要一分錢,她們之間的感情也只是互相安慰,與愛無關。

  “再說了,你就不能盼我一點好。”“好好好,像你這般聰明的,自然再有個周先生來娶你的。”黃毓琇悽然一笑,傅儀恆看在眼裡,有些心疼,“你這一走,我好生寂寞啊。”

  傅儀恆沒接話茬,心裡想著,即便我在,你也很寂寞。我們都一樣。大概當年在他鄉見到周先生帶著的黃毓琇時,之所以會對她印象深刻,大概就是看到了一樣的自己。

  沒有愛,我不愛我自己。

  兩人良久沉默,直到煙抽完了,黃毓琇依然看著窗外的陰暗天空,“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

  {92}清 曾蘇紹《順德竹枝詞》

  {93}舊時堂子裡的男性工作人員,專事打雜。有說法認為龜公和外場不完全一致,外場有的時候只負責打雜,不負責拉客。龜公則形同老鴇。

  “我不愛我自己,我不能愛,我恨。我與我自己幾乎無法共存。”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一秒,兩秒,傅儀恆眼睛定定的注視著不遠處站在岸邊抽菸的兩個人,耳朵專注著聽著後面人說話的聲音,判斷這人距離自己還有多遠。她的眼睛像是有光一樣,抽菸的人回頭看了一眼她,就在黑暗中準確無誤的看見她的眼,她的示意,她的確認,她的命令。

  對。一切依計劃行事。沒有偏差。

  兩人中站在右側的男子拿起自己的包袱,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身形,像是隱匿在黑暗中。他們扔掉菸頭,往傅儀恆這邊走來。而她,靠在寺院外牆下的凹陷處,正好躲在路燈光芒範圍以外,外穿一見黑色風衣。插在口袋裡的右手,握著一把芬蘭小獵刀。非常小巧,木製刀柄握在手裡,手感好的沒話說。據送這禮物的傅封琅說,這可是從當地的老獵人里收來的,不知道殺過多少獵物,沾過多少熱氣騰騰的畜生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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