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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反駁他們的話。

  那天我沉默地分發食品,沉默地幫他們包紮傷口,心上沉甸甸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

  後來我去了一些地方,比方說是花柳街,我很清楚,女人不應該去那裡。

  日本的男人喜歡買/春,或許是出於此緣故,我們才會誕生如此不人道的「公娼制度」,這種制度實在是太難以啟齒了,我卻不得不說明一二,較窮地方的父母會把女兒賣到花街,攫取一點兒金錢,一般情況下,妓/女如果做得夠好,攢夠了贖身的費用就能從花街離開了吧?

  我們卻不行,因為日本的花街可不僅僅是屋子的主人管理,警察也要負責管理,這些警察負責抓回出逃的妓/女,如果有妓/女告訴他們,攢夠了錢,想要從良的話,警察會先給她們一頓毒打,然後再通知屋子的主人,「勸說」她們不要從良。

  多麼噁心的制度!

  只要有了混蛋的父母,妓/女的一生都不可改變,想想我們還自詡是文明的新社會,就想要發笑。

  我在見過了這些事情後,跟莎琳說了我的夢想,我想成為一名女記者,用自己的刀筆,書寫揭露日本社會的弊病,讓本國人與外國人看見,國內女性的命運是多麼悲慘,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夠為了公娼制度的瓦解,為了那些窮苦的人做點貢獻。

  只有曝光才能引起同情,我是這樣想的。

  莎琳聽見了我的夢想,又是高興,又是猶豫,她說:「我很高興你懷揣著偉大的夢想,不過,一旦你走上這條路就會發現前進有多難。」

  「如果可以的話,作為我心愛的學生,我希望你可以選擇一條更輕鬆的道路。」

  我說:「請不要擔心,我的家人都是受到過新式教育,懷有同情心與平權思想的人,我想,只要跟他們說明白了,他們一定會給予我支持。」

  莎琳老師猶豫地說:「那我也只能祝你成功了。」

  ……

  失敗了,我完全沒想到,父親會大發雷霆。

  「當女記者?出去拋頭露面,還想推翻公娼制度?」我被一巴掌打翻在地,「你書讀到狗肚子裡了嗎?」

  我還嘴硬:「是父親您希望我成為新女性……」

  「那是希望你能成為大家的太太,能夠幫襯男人,夏目漱石老師口中勤儉持家的淑女,而不是讓你去當女記者!」

  哥哥、哥哥是怎麼想的?

  ……

  失策了,哥哥理所當然站在父親那一邊。

  ……

  隨即被火速安排了相親對象,是在國外受到高等教育,但還是會到吉原買/春的男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說著喜歡受到教育的新女性,實際上……

  我終於明白新女性的賣點在哪裡了,同樣是從父從子的內核,卻有了自由民主,思想對等的精美華麗外皮,舉個簡單的例子,我不過是被打上了蝴蝶結的禮品,在抬價之後被送給別人啊。

  ……

  我提早拿到了學校的結業證書,莎琳老師有用那種帶著點兒悲哀的眼神看我,我不知道該講什麼,她的眼神太悲涼,好像已經看見過無數被命運折斷翅膀的女孩兒,待著一腦子平等的思想,成為了婚姻的犧牲者,木頭人。

  這是我這年代女子的宿命吧?

  父親停掉了給我的經濟援助,如此看來,我已經是沒有辦法掙扎的人了,人只要脫離了資本就無法離開,逃跑的話,我說不定會成為之前援助過的山民。

  但真的要這樣嗎?真的要帶著腦海中學過的新知識,成為家中的傀儡嗎?

  我抬頭,街對面的廣告上寫招收女性電話接待員。

  ……

  我想再掙扎一下。

  哪怕不知明日在何方,也想再掙扎一下。

  待續。/

  啪嗒、啪嗒。

  水珠落在薄而白的報紙上,高野良子管不住自己的眼淚水,一滴一滴向下,逐漸匯成一條細卻冗長的小溪。

  她想到了自己嘆息著嘆息著,最後卻還同意自己求學的父親,想到了借地方給他住的哥哥,想到了同樣在學校里奮鬥的同學。

  比起想要成為女記者的阿重,她的人生要幸福太多,她是被太多人支持著的,那麼,社會上的流言蜚語,男性同學的打壓,國人對於女醫師的不信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前方的道路是那麼長,努努力的話,說不定能夠達成自己的夢想。

  [我明白了,太宰老師。]

  她擦擦自己的眼淚水。

  [我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

  ……

  蝴蝶香奈惠買了一份朝日新聞。

  她對時事並不是很關注,不過在上次聽過太宰治的《你好,大正》之後,忽然對未曾謀面的作家產生了一點兒興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位先生在文章中暗示什麼,傳達什麼。

  今因聽說他又在報刊上連載新作品,便買了份報紙一覽大作,看後除了滿心滿眼的「好厲害」之外,也說不出什麼話了。

  [高野的話,看見這篇文章,應該會很高興吧。]

  她坐在教室里,抬頭看面前的時鐘。

  快要上課了,以往嘗嘗第二個來到教室的高野,始終沒有來。

  大約等到第一節 課結束時,前兩日被她打的兩三名學生吊兒郎當地走進教室,滿臉春風得意,可他們的校服卻不是很平整,皺皺拉拉,領口被扯得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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