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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裡面的情況再難探得。

  寧瑤不太好意思窺聽別人的家務事,就走遠了些,在拐角擺放古董玩意的地方打發時間。不過隱隱約約,還是多少能聽到房間裡斷斷續續的哭聲。

  這回應該是事跡敗露真哭了吧?

  寧瑤不知該作何感想,她撐在窗口,望著天邊雨簾,忽而就搞懂了交往期間他絕口不提家人的緣故,也明白了他這冷然淡漠的性子從哪兒來。

  攤上這樣一位母親,絕對是大不幸。

  不知怎麼,寧瑤又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前陣子為了雞皮蒜毛的實情拌了嘴,母女倆互相慪氣,有兩天沒聯繫。她撓了下發尾,給夜貓子屬性的寧母發消息:【睡了嗎?】

  對方完全是瞬回,兩秒的語音氣勢洶洶:【睡了!】

  很快,又心軟地接上一條:【你怎麼凌晨一點多才收工啊?不要命了是不是?我註定沒有女婿了,不想連女兒都提早去見馬克思。】

  寧瑤笑了,小心翼翼看向那一頭,踟躕半刻,下了決定:【媽,我過年給你帶份大禮吧。】

  寧母不明深意:【行了,沒啥想要的,你早點休息。】

  寧瑤感嘆她的遲鈍,剛收好手機,厲灼出來了。

  比想像的要快上許多,他淡然地沖她走來,步子不緊不慢,神情自若,全然不像經歷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家庭倫理變故。

  寧瑤:「結束了?」

  厲灼嗯了聲,牽起她的手,淡淡道:「走吧,送你回去。」

  兩人十指相扣,迎著廳堂里厲家各路親戚們的注目禮,坦蕩蕩走出了主宅。途徑前屋,厲母從後頭追上來,悽厲地喊他的名字,帶著恨意,一聲又一聲,怎麼都不肯停。

  寧瑤聽得汗毛直立,「你媽……」

  話沒說完,厲灼將她掩在身後。

  女人衝過來,失了優雅,旗袍外頭罩著的狐裘耷拉下來,略顯狼狽。她滿臉淚痕,雙目赤紅地拽著他的袖口:「你就是要毀掉我的下半輩子對不對?」

  厲灼不說話。

  女人揚起手,用盡渾身力氣給了許久未見的親生兒子一個耳光,儀態盡失:「你憑什麼恨我,縈縈的死因是心臟病,她是我的骨肉,我比你更心痛!」

  寧瑤怔住,看著殷紅的血從他唇邊淌落,忙不迭翻包找紙巾。

  「沒事,你站遠些。」厲灼摁住她的手,把人往旁邊帶了帶,自己走回去,直面歇斯底里的女人,淡聲:「你下半輩子就活在謊言中吧。」

  厲母惡狠狠瞪著他。

  厲灼指腹揩去血跡,笑了笑:「用你最擅長的方式,假裝你的女兒沒有因為你著急去見情人被反鎖在閣樓里,心臟驟停死去。」

  已經過去十五年,他還是忘不了他從學校補習完後尋找妹妹時的光景,傭人說著小小姐在午睡,房間裡卻沒有。

  他尋遍了老宅的每一處角落,連她最愛捉迷藏躲起來的玩具房都被他翻了個底朝天。後邊驚動了管家,才開始重視起來。

  結局他至今不願意回想。

  他從小體弱多病的妹妹,穿著她最喜歡的粉紅蓬蓬裙,縮成一團倒在黑暗角落,皮膚慘白,口唇青紫,幼嫩的手指嵌入木質地板的縫隙里。

  該有多疼多絕望呢。

  她再也不會喊哥哥,再也不會讓他讀睡前故事,再也不會纏著他說想躲到他的口袋裡一塊去上學了。

  什麼都沒了。

  可他的母親只想著掩蓋事實,若不是他偶然間窺得了她同人私會親口承認的畫面,或許這個秘密再無法得見天日。

  他曾經跑去找過祖父,言不及義地表達過自己的憤慨,當時尚年少,聽不懂太多,只記下了祖父的一句長嘆:「阿灼,像我們這樣有頭有臉的人家,有些事情只能爛在肚子裡,真相傳出去只會惹人笑話。」

  他確實不懂。

  家族榮譽比他妹妹的性命更重要嗎?為什麼他的母親可以若無其事地繼續和情人私會,每年清明忌日重複著同樣的謊言——

  【是縈縈貪玩把自己鎖在了閣樓里。】

  自此,十二歲的他親情世界盡數崩塌。

  當時有多絕望,後邊就有多恨。

  厲灼對他的母親再無半分憐憫,說完該說的話,不願意逗留在這骯髒之地,拉過寧瑤轉身離開。

  女人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她太不聽話了,我說了有急事,她一直纏著我不讓我走。」她捂臉痛哭,像是陷在回憶里:「我只出去了三個小時,為什麼會這樣,這明明不是我的錯……」

  寧瑤作為旁觀者,聽到她此時此刻還在替自己開脫,火有些壓不住,指甲深陷入軟肉里,恨不能過去打醒她。

  厲灼頓住,扭過頭去:「忘了和你說個事兒。」

  厲母淚眼朦朧地抬頭。

  厲灼:「你的丈夫,不是公務應酬醉酒跌入湖裡死去。」他淺淺扯起唇角,「他是和公司的秘書出海尋歡作樂,遊艇出了故障才對。」

  「你們彼此都保留著謊言,也算絕配。」

  此言一出,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曾經的懷疑變成現實,女人趴伏在地上,再沒能揚起素來高傲的頭顱。

  寧瑤回頭望一眼,不勝唏噓。

  回去路上,她坐在副駕駛,反常地沒有開口。需要消化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想到這些醜惡又血淋淋的故事真實發生在她所愛的人身上,她感到無比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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